第八十九章 婚禮驚變
這時九華禪師已率僧眾迎出寺外，沈鑒忙上前道：“老禪師，是虛驚一場，東廠的人已經走了。”
方丈雙掌合十道：“走了便好，省去了老衲一番麻煩。”並不十分驚訝。
沈鑒心中不禁暗暗讚歎，九華禪師真是高僧，光這份鎮定就遠勝多少達官貴人。
其實想來也不奇怪，老方丈從元末一直活到現在，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曆過，眼前的事不過小場麵罷了。
他笑眯眯的問：“沈施主這一趟想必收獲頗豐吧？”
沈鑒道：“是！”然後將思君介紹給九華禪師，又把已查明的線索詳述了一遍。
老方丈喟然長歎道：“想不到這兩人的命運竟如此曲折，正是愛別離，求不得，眾生皆苦。”聲音中大有感慨之意。眾僧也低頭誦道：“我佛慈悲！”
這時思君忽然大聲說：“沈爺，老禪師，我……我想把祖母的事情都講出來。”
沈鑒忙道：“思君姑娘不必勉強。”
九華禪師也道：“女施主，往事已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好了。若不小心冒犯先人反而不美。”
思君卻搖頭道：“我祖母和黃子山行得正坐得端，並無任何不妥之處。我之前不願提起，是怕驚動他們的在天之靈罷了。不過經過方才的事，我明白了……”
她低下頭，表情沉重的說道：“那個名叫‘紅尾雀’的組織和我祖母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說是她種下的‘果’也不為過。所以我必須了這一段因緣，否則她在騰格裏也不會安息。”
九華禪師道：“女施主既有此心就請便吧。”
思君道：“方丈，我想先許個願。”
方丈答應，將她引入大殿。思君跪在菩薩前低聲道：“祖母，望您老人家不要責備孫女！”
她說罷站起身道：“其實當年我祖母差一點就嫁給了黃子山。回到九江府後，她向巴圖王爺不住懇求。王爺是蒙古人不假，但比較開明，況且黃子山舍命救我祖母，他全看在眼裏，於是為了女兒的幸福最終答應了這門親事。可事情偏偏出在婚禮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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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上下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
按理說，婚禮應該在草原上舉行。可巴圖雅爾為了表示尊重黃子山，特意按漢人的習俗籌備了喜事。
隻見門庭若市，賓客穿梭不停，卻唯獨不見黃子山的義弟曲子猷。他自從天完軍中逃回來就病倒了，直到今天也沒能起床。
正當眾人忙碌之時，黃子山卻一個人在後院的假山旁發呆。他臉上根本沒有新婚的喜悅，相反倒是罩著一層淡淡的愁雲。
這時忽有人喚道：“姑爺，小的給您請安，您吉祥！”
黃子山抬眼一看，見是個下人，便揮手道：“好。你先退下，我自己待會兒。”
可那人不退反進，走到黃子山身畔低聲道：“驅除韃虜，恢複中華！”
黃子山一驚，原來這句口號由朱元璋提出，乃是天下千千萬萬抗元義士的座右銘。他立即斂容道：“閣下是朱八哥的人？”
那人道：“正是，之前的信使被陳友諒害了，我是新來的。黃義士，你做了巴圖雅爾的女婿，此事甚好！今天韃子的太師伯彥帖木兒也要到場，此人足智多謀，在江南的勢力僅次於大漢奸王保保，實乃我漢人的大敵。請閣下務必在婚宴上將其刺殺，以絕後患！”
黃子山默然良久，說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殺人。”
使者臉色一變，不料黃子山又說道：“但為了家鄉父老，這親不成也罷。我答應你便是。”
使者大喜，又說道：“還有一節，巴圖老賊坐鎮九江多年，朱八哥本打算靠他製衡陳友諒，沒想到他的觸角越伸越長，竟摸到了八哥的地盤。這次你也要一並將其除掉。”
黃子山驚道：“那怎麽行，他是我嶽父！”
信使冷笑道：“什麽嶽父？別忘了你的身份！我看你是在蒙古人身邊久了，貪圖榮華，認賊作父！莫非你想學漢奸王保保，落下千秋萬載的罵名麽？”
黃子山把拳頭攥得嘎吱直響，憤然道：“就算被罵作漢奸，黃某也不會做出那等滅絕人倫的事來！你走吧，此事我自有主張！”
信使歎了口氣道：“黃義士，其實我也知道你為難。然而為天下計者往往要做出極大的犧牲，自古以來就是如此。退一萬步講，就算不為旁人打算，你的家人是如何死的，難道你不想給他們報仇嗎？”
黃子山一愣，眼前浮現出一幅畫麵：村莊中火光衝天，蒙古鐵蹄來回衝突，哭喊在空氣中四處彌漫。鮮血染紅野草，浸入土地。黃子山親眼看著自己懷孕的姐姐被挑在馬前，剖開肚子……
一瞬間，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暴戾無比，対信使道：“有武器嗎？”
信使笑了，抽出背後暗藏的長劍道：“在下祝您馬到成功！”
這時外麵有人喚道：“姑爺，時辰快到了！”
黃子山答應一聲，將長劍藏好，對信使道：“讓八哥等我的好消息吧。”然後邁步走了出去。
外麵吹吹打打，甚是熱鬧，黃子山卻如同夢遊一般。這些賓客在他眼中都變成了鬼怪，一個個張開血盆大口仿佛要吃人。他渾渾噩噩的走到堂上，竟對蓋著紅蓋頭的娜仁托婭視若無睹。
突然一個聲音說道：“有請證婚人伯彥帖木兒！”
黃子山一激靈，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蒙古漢走過來。他朝賓客行了個禮，隻聽眾人一陣歡呼。緊接著他用蒙語致辭，黃子山一句也聽不懂，隻是在心裏不停的想：我該怎麽辦？
忽然間掌聲響起，伯彥帖木兒抓起兩人的手，大聲道：“我宣布……”
黃子山知道這話一出口，便什麽都晚了，於是反手從背後抽出長劍，大喝道：“納命來！”
伯彥帖木兒一愣，這時黃子山反扣住他的手腕，左手將長劍猛然刺出。但隻聽鐺的一聲響，伯彥帖木兒坐倒在地，長劍卻彎了。
原來此人心思慎重，無論何時何地都穿著寶甲防身，黃子山的全力一擊竟沒能傷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