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4

  0094 林如海冷語驚四座, 飛龍君正名欲立後

  皇帝和臣工們說著話,忽然領著個姑娘去了。要是擱在太上皇的時候不稀奇,落到今上身上, 那可跟太陽打西邊出來沒兩樣。皇帝一走, 即使是在規矩森嚴的九洲清晏, 眾人也不能忍住, 一時間皆交頭接耳, 竊竊私語起來。


  “這人是誰, 你們誰見過?”


  眾人皆搖頭說不曾見過, 壓低嗓音道:“瞧著模樣, 也不像是皇上跟前的宮女。”


  皇帝最重規矩體統,平日裏議事都愛用太監。偶爾能見著宮女來上茶,一色的綠衣裳、粗辮子, 沒哪個敢描眉畫眼。剛才在圓明園殿前隻是驚鴻一瞥, 那風姿就夠讓人難忘的。品月色的羅裙,外罩一件淺寶藍長褙子,這都敢和皇帝穿同色的衣裳了, 哪個宮裏有這麽大膽的宮女?

  一旁有人猜測:“不是宮女就是世家大族出來的貴女……”那人還嫌場麵不夠亂, 仗著和林海熟稔, 撞了撞他的胳膊, 挑眉弄眼的:“林大人你說說,咱們皇上也該立個皇後了罷?”


  林海眼見黛玉出現在九洲清晏殿門口就夠吃驚的,等皇帝半掩半護地引她去後殿,瞬間如遭雷劈。走了一路坐到偏殿裏,才剛有些回過味來, 聽這人這麽一說, 整個人像是又被雷劈了一遍。


  旁人不認得黛玉, 陳居安和孫紹先卻知道她。此時此刻見林海好似魂遊天外,都知道他一時間沒法接受,當下對視一眼,皆不由曼聲笑起來。


  剛才問話的內閣學士一頭霧水,細想了想,沒覺得自己說錯話,便拱手問道:“不知兩位大人可知道其中究竟?”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難道你們兩位認得那個姑娘?

  孫紹先輕咳一聲,到底還顧忌著林海一顆被重創的慈父之心,揚眉笑道:“萬歲親政多年,確實該立個皇後了。”


  陳居安也覺得皇帝很應該迎個皇後穩定內廷,他有個女兒喚作陳婧溫,也是林黛玉的手帕交。兩戶人家常來往,黛玉是什麽樣的姑娘他再清楚不過。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聽說理家也很有本事。壞就壞在身子太弱,若嫁到尋常人家還使得,若入主中宮,隻怕勞心太過,無力為繼。


  但心裏怎麽想另說,他忠心為君,目下自然得向著皇帝說話:“皇上若肯鬆口迎皇後,合該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那內閣學士聽大學士和左相都開口了,便越發得意起來,也著實為皇帝高興:“不知是哪家的姑娘,竟有這樣的福氣。不是我誇咱們皇上,大慶朝百餘年來沒這麽整肅的內廷。”


  眾人對此皆有同感,除了林海都覺得皇後一旦進了坤寧宮,那就是享福的命。在座的誰家裏沒一兩個姑娘,皇帝禦極的時候還年輕,內廷裏迄今為止隻有貴妃和淑妃兩個,孩子也隻得了一個,且還是公主。如此有規矩講體統的內廷不說大慶朝,就是往前再推幾朝都少見。


  不是沒人心思浮動過,想把姑娘送進宮來伺候皇帝。不拘什麽位份,若運氣滔天養下了皇長子,那可是頭一份的尊榮體麵!可惜啊,這位萬歲爺他不隨太上皇,任臣工如何明示暗示,他自巋然不動。時間久了,眾人也就歇了這心思。給皇帝做妃子娘娘固然有臉麵,但也得有福運消受不是?整天在朝堂是琢磨江山社稷,兩個後妃都等得望眼欲穿,送姑娘進宮幹什麽?和貴妃淑妃湊桌子打馬吊?

  今天讓他們見著皇帝柔情的一麵實屬不易,說是喜出望外也不為過。內廷也該有新人,那才能為皇帝開枝散葉,後繼有人了,江山才能固若金湯。


  他們倒是高興了,林海心裏卻苦得發悶。他原想著給她找個尋常富貴人家,屆時他告老,林玦得以升遷放彩,也能護得住黛玉。那日打舒郡王府回家,林玦告訴他,讓他別再操心黛玉的婚事,他已為她看好了人家,如今正在細探。他還想著馮紫英和穆祿任怎麽忽剌巴兒都不成了,前後湊在一處看,敢情林玦是打那時候起就知道了?!

  林海越想越憋氣,若不是在九洲清晏,下一刻就要拍桌子罵人了。聽他們你來我往聊得熱火朝天,連迎皇後的聖旨如何起草都想到了。


  林海不由冷笑著潑冷水:“諸位想得太早了些。不過是在圓明園殿前站一站,就連要立皇後的話都說出來了。仔細皇上聽了這事,就跟發落柯斂似的現發落你們!”


  議論聲戛然而止,眾人瞬間噤聲,驚疑不定地望向林海。他們不明白一向溫吞求穩的林海為何如此疾言厲色,但他說起的柯斂實在是前車之鑒,聽見這個名字都叫人肝兒顫。


  柯斂是正兒八經的禦史出身,兩年前就當上了協辦大學士,和林海同階。他家裏有個及笄了的姑娘,聽說生得是花容月貌,詩詞書畫無所不通。想是因著如此,他比旁人更迫切些,多次上書請皇帝廣選淑女,擇立皇後,好綿延子嗣。


  結果皇帝半個字沒聽進去,語氣神態皆如往常,平淡無比地問他:“是為著朕江山永固,還是為圓你做國丈的夢?”


  皇帝不像太上皇,他不信奉中庸。少年天子鋒芒畢露,一句話問得柯斂無言以對。滿朝文武誰不想做皇帝的老丈人?但這話能說出來?明說了那叫大逆不道!柯斂第二次就告假了,就是匆匆嫁了姑娘也沒能挽回,到底還是叫皇帝外放出去做閑官了。


  有這麽一位在前頭,誰還敢胡亂起心思?皇帝都二十二了,朝堂上還沒人敢提立皇後的事。


  林海一語驚醒夢中人,皇帝進來的時候眾人皆安靜|坐著吃茶,雖是該有的場麵,氛圍卻著實有些古怪。


  皇帝沒放在心上,隻當是方才黛玉的事令眾人多有猜測。但這事並不急於一時半刻,當務之急還是政務要緊。近來天越發熱,各地都或多或少起了旱災,就連京城都有活活熱死的。


  皇帝談及政務是萬分整肅且雷厲風行的,林海也沒在這關頭考慮別的,專心致誌聽他說話:“……最要緊的是屍首,堆積起來不管,就易生瘟疫。”


  林海也早想到了,旱災和饑荒是連在一處的,緊跟而來的就是瘟疫。他道:“臣以為,無人認領的屍首不宜再放在墳場。應當擇地焚毀,以防天熱滋疫。除此之外,可設點施涼茶、湯藥,以作百姓強身健體之用……”


  待此間政事談畢,已近午膳時分。眾人餓得前胸貼後背,想著總算能結束回去吃飯,正等著皇帝說散的時候,忽而他說了句話簡直猶如利刃劈開腦門,一時間是饑是餓都記不得了。


  但見皇帝眉目平和,不見朝堂上的銳色,反有一縷少見的柔和。他語氣從容,口吻卻很堅定,目光落在林海身上,近乎於許諾一般:“朕意欲立後。”


  大家都當自己是聽錯了,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各顯其味。皇帝卻又重複了一遍:“朕也是該立後的年紀了,你們以為如何?”


  皇帝親口說要立後,他們能有什麽意見,這可是天大的喜事!眾人一麵滿口應好,一麵悄悄把視線落在林海身上,他剛才說什麽來著?

  林海氣得簡直要嘔血,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他心裏已經猜到幾分,皇帝想立的皇後十有八|九就是黛玉,但心裏卻還是隱約有幾分期許,盼著是自己想錯了。


  他躊躇著問:“不知皇上想立哪家的姑娘為後?”協辦大學士就是為皇帝擬旨的,他問這話倒也沒錯。


  孫紹先忍不住揚起唇,俊俏的臉上帶出戲謔的笑意,林海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想想也是,如珠似寶捧著養大的姑娘,就是挑女婿也要挑能夠常來常往的,忽剌巴兒叫皇帝看中了,一句話就要搶過去,換誰誰能樂意?


  皇帝揚了揚眉,不再是四平八穩的模樣,這時候才展現出少年人的意氣風發,眼裏明晃晃寫著高興和期待。


  他沒直接回林海的話,反而看向陳居安。左蔚岷告老還鄉後陳居安就做了左相,論官位,他是在場眾人最高的。


  “封後的詔書朕已擬好,這事不能交給林大學士辦,屆時叫奚世樾送來,請左相代為潤色。”


  這事林海不能辦?眾人困惑不已,林海就是幹這個的,他怎麽不能辦了?就是林海不成,那不是還有孫紹先?他是內閣大學士兼六部尚書,什麽詔書不能經手,得勞動左相?

  不說林海,就是他們也好奇起來了。這到底是什麽人物,能叫皇帝鬆口封後,連詔書都是皇帝親自擬,再叫左相潤色?

  “臣自當領命,盡我所能,在所不辭。”陳居安含笑應了,緊接著就問出了大家都想問的話:“隻是不知,皇上欲封哪位貴女為後?”


  皇帝唇角有壓不下的笑,他素日老成持重,眾人何曾見過他這樣情不自禁的模樣?見此情況不免感慨,看來那位姑娘是真佛,能叫皇帝喜歡得這樣。結果皇帝把姑娘的出身說出來,簡直語驚四座,眾人的目光直把林海看成了篩子。


  “林大學士嫡長女林氏,秀毓名門,素奉歡愉於太皇太後,宜冊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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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皇上不想立皇後。


  皇帝:朕看你女兒就不錯。


  不會立刻大婚噠,黛玉還沒及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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