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星光
這個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轉頭看著外麵不再開口。外麵一片靜謐,沒有任何聲音,甚至連蟲鳥的喧囂都沒有,我沉默著,看著太陽出來,一點兒一點兒的給整個世界鋪滿陽光,舉起手遮住了太過耀眼的陽光,靜靜地抿著唇,看起來固執又冷漠。我把原先披散在背後的長發攏到耳邊,手指輕輕劃過,原本已經打結的頭發已經變得十分柔順,我順手綁起了馬尾,看著自己身上淡藍色的棉質長裙,還有放在椅子上的針織外套,笑了下:“這樣看起來……我還是很像個女孩兒的。”
悄然撫上我的肚子,閉上眼睛,然後睜開眼睛笑了,說不上有多麽難受,隻是要知道,我也曾經期待過這個小生命的到來,曾經的滿心歡喜到現在卻不過一場笑話。記憶裏那個孩子從一開始就會給我許多幫助,無論是我從一開始什麽都不知道,還是在妖界經曆過的種種,我肚子裏的小寶寶都會以他的方式告訴我:他會一直陪著我。
然而,當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烏有,當那些陪伴成了我回憶中最疼的場景,我笑著,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流下來,我靠著門,一點兒一點兒認真的擦掉那根本無法控製的眼淚,心痛到無法自已。
我知道的呀,經曆了這麽多,他的媽媽也曾經要拋棄他,他怎麽還可能毫無芥蒂的留下來?
他的媽媽不管不顧,隻顧著自己,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孩子的安危。聰進入妖界,明明應該顯懷的時候,他卻還是乖巧的縮成小小的一團。那個時候我就應該發覺不對了,怎麽會這麽粗心?
眼睛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腫了起來,眼皮子酸澀的令我幾乎睜不開,隻依稀感覺到有人在我身邊歎了一口氣,往我身上披了一件外套無奈的眼光落到我身上,也隻能出去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我靠在門邊麻木的望著天邊,看著那些璀璨的星星,卻又想起在極淵裏那一夜照亮了整個蒼穹的星星。
他應該會是個十分溫柔的孩子吧?
我輕輕撫上小腹,那個曾經滿心雀躍向我打招呼的小手小腳已經毫無聲息的蜷縮在我的肚子裏。不管我怎麽叫他,他都不會再歡喜的迎接來自他媽媽輕柔的安撫。
在那個極淵,他給了我一場璀璨的星光,卻帶給了我永世的創傷可能我永遠也忘不了在那一夜我狼狽的倒在那些殺戮機器麵前時,他們惡狠狠的眼神以及從我肚子傳來的一陣陣灼熱的感覺。那是一種不甘。
那是他給我的一場盛世歡喜,又何嚐不是他最後的告別,亦是他不甘的怒吼。
那場惡戰,那場我到現在回想起來還依然心驚膽戰的惡戰,單方麵的虐殺,又或者是不知疲倦的廝殺,最終以我的狼狽倒地暫停一刻。我倒在血泊裏,盡管我在極淵裏好像經曆了千年,可我依舊弱小。弱小到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我知道我不能放棄,但在那一刻,倒在地上的時候我就想:讓我這麽睡過去吧!
我不偷懶,我隻睡一會兒而已。
可是,他們怎麽可能放過自己的獵物?他們可以看著自己的獵物在接近死亡之前拚命掙紮的樣子,但是絕不可能看著它再不抵抗。
於是,更加殘暴的攻擊隨之而來。
那個時候我很累,累到就想那麽閉上眼睛。想來,在我過去二十一年的生活裏,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麽狼狽的場麵吧?
就算那一夜,那個在我心上紮了第一刀的梓夜也沒有現在這樣狼狽。
對於這個孩子來說,我實在不是個稱職的媽媽。笑了一下,站了起來,長時間的不動彈讓我眼前一陣發暈,可我還是晃晃悠悠的溜到窗邊,推開一扇窗,感受絲絲的涼風。
現在,我應該怎麽做呢?
雙手撐著臉,迷迷糊糊的吹著夜風,卻在不經意間看到我手上的鏈子,頓了頓,便要念咒語。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無法催動追溯之力。
明明應該是我最強大的攻擊力量和防護力量,在這一刻裝聾作啞。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到聲音沙啞,笑道嗆到自己,知道從嘴裏感受到熟悉的腥甜氣息。我閉上眼睛,似乎這樣就可以阻止眼淚不斷的湧出,可是不管我怎麽逼自己,我還是克製不了它。
我還不是個成熟的演員,我沒有辦法克製自己的情緒。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我哭的更加厲害。這個時候沒人給我依靠,也沒人說:不準哭,你哭的樣子醜死了。
沒有人。
我又得靠自己一個人療傷。
趴在床上,死命扯著自己身上的棉質長裙,咬著牙,阻止自己嗚咽出聲,可是這樣的舉止,又讓我感到十分委屈,眼淚像決了堤的江河湖海,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我想,要那人在一定會給我親親抱抱舉高高。
隻是……
在這個靜謐的夜裏,我終於意識到,在這短短五月,我經曆了從什麽都有到什麽都沒有了的過程。
你說,是不是很可笑?
一直都因為擁有這些而感到惶惑不安的自己,可曾想到自己以後會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我把頭埋在雙臂裏,雙膝支著手肘,再不管外麵的風風雨雨。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我才麻木的轉了轉眼珠。司空神看著我,眼裏有點兒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看著他,卻又不像是在看他,隻問:“你來幹什麽?”
那時候我的嗓音有多麽沙啞我也想不起來了,隻是看著司空驟然陰下來的眼神,我就知道現在的我情況很不好。
他問我:“至於嗎?”
“你是神吧?”我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他這個問題。
他愣了一下:“為什麽問這個?”
“沒什麽。隻是在想,原來神真的可以做到對一切都無動於衷。”扭過腦袋,認真的看著他,“做了神之後是不是就不會感受到心痛了?是不是就能克製自己不再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了?”
他並沒有回答我,隻是以憐憫的目光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