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的友誼
白悠悠沒想到他開始主動跟她說話,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隻能應道:“哦……”
“看看,你也是,之前我可是看見你,天天都要往那邊晃一下,如今是天天呆你這躺椅上,動都不想動。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的畫作,顏色都很灰暗?”那新來的醫生靠在吧台上,很認真地問她:“老板,你是不是失戀了?”
“你是心理醫生嗎?”白悠悠反問道。
“對啊!”那新來的醫生說道:“我本來很好奇,為何那家夥讓我一定要回來跟他工作,原來跟他分開的這些年裏,他心理得了病啊!”
“他得了病?”白悠悠皺眉。
那醫生見她的反應,覺得好玩,點頭道:“對,他有病,你不知道吧?他啊,我早年就說過,他根本就不是人類。喜歡成全,喜歡站在原地,喜歡藏起一切鋒芒。
在年少的時候,若非見他專注於醫學的模樣,我真的覺得他是在廟裏出生,然後落地就立戒出家了。”
白悠悠聞言,自然知道,這人跟母先明的交情匪淺,比之李青海似乎更深遠。
因此,心裏竟然生出了些親昵——她因為自己這輕易生出的親昵詫異——她的情緒,怎麽這麽容易因為那家夥起伏?
她自己勒?
她自己過去,可不是這樣子的態度,來處理自己的人生的。
但是,更讓奇怪的是,她心裏竟然沒有憤怒。
“你知道,完全獨立形成的人格,是不存在的。”醫生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不溫柔,輕快地開口道:“我們的人格,確實是獨立的,不同於別人,不受別人左右的,若不是這樣,若不是我要我覺得,處處是別人覺得怎樣,我們便怎樣,那麽我們的人生,就是贗品了。
可是,我們的獨立人格,不是孤立的。
你知道,即便是山頂洞人,他們也會看天氣,傾聽大自然的信息,野獸來了,是什麽樣的動靜,他們立刻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麽,然後形成基因的記憶,所以有了動物性,也有了自己的生物鍾。
山頂洞人,對生物鍾的焦慮,可能比現代人還嚴重。
隻是,我們那個時候,在食物鏈的中間,我們有我們的恐懼,有我們的領地,我們不恐懼我們的恐懼。
但是到了後來,你大概也知道,我們有了想象和故事,有了記憶,有了曆史,我們活在現代都市的叢林裏,被教導成要勇敢,不要悲傷,不要喪,一切要向前……
在被教導的時候,大人們往往忘記告訴我們,我們本來是誰,我們需要麵對舊的情緒跟新的社會現象的衝突,我們活在新的時代,但是身體還並沒有跟著進化……
你要是煩的話,提醒我一下。”
“接著說。”白悠悠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想說的,我們是要跟外部世界發生對話,接觸,然後才能獲得自我,這種自我,才是真實的自我。”醫生說道:“作繭自縛,為何比較貶義勒?
因為我們人類這樣定義。
蟲在繭裏變成蛹,裏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封閉,隻是為了完成蛻變,避免被天地傷害。
而破繭成蝶,大概斑斕,大概能飛翔,所以人類覺得那是美好的,因此還否定繭的意義。
某種程度來說,我們的文化,跟繭是一個道理,它先起一個世界,然後在裏麵,萬千變化。
但是吧,我個人感覺,文化,是需要流動的,走出去的。
而活在之中的我們,也需要衝破這層繭,千變萬化,總要去看看外麵的紛繁世界,那是繭的意義,也是繭的意誌。”
“李醫生,有位病人,很著急。”那小護士走了過來,對醫生說道,神態很曖昧。
“很著急?”醫生依舊靠在吧台上:“他真著急,應該去醫院掛急診啊!”
“人家點名要找你,快點吧!”小護士說著,抓起他的手臂就走,那醫生就被拖著到了隔壁。
白悠悠在原地,心裏想道:這家夥,雖然不是佛主,但是竟然讓他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她拿出手機,從躺椅上起來,走到書店最裏麵的角落,撥通了一個電話。
這三天,那個劉信函會在她的門口站半小時,然後去上班。
夜裏,她關門比較早,會聽到腳步聲靠近,然後半小時後離開。
她本來不想搭理的——她本來不想招惹他,免得又把他惹毛。
但是第二天,她走了出去。
她站在他旁邊,跟他一起看外麵的行人,半小時後,他遞給她一袋東西,她接過,說:“謝謝。”
“不客氣。”那家夥很低聲地說道。
她打開,吃了起來。
“我對食物,沒什麽特別的感覺。”白悠悠開口說道:“不過,聽他們說,這家店的東西,比較好吃。”
劉信函睨她一眼,一副包餃子喂豬的表情。
“不過,那個冰淇淋很好吃,我一直記得那個味道。”白悠悠對著他微笑。
雖然,她沒有洗臉,沒有梳頭,可能還有眼屎,她那樣對著他笑,他肯定覺得難看到了極點,但是她明顯感覺到,那家夥的肩膀鬆了一些。
“哦,早上好。”白悠悠大口喝著那杯子裏的米湯。
劉信函抬腿,往巷子外麵走去。
看著那家夥的背影,她確定了一件事:這家夥,肯定原諒了她之前的冒犯。
果然,劉信函中午出現了,給隔壁送去了很多飯菜,給她放了三個小菜一碗湯。
“呀,同學,這樣好浪費哦,你看這些包裝盒……”白悠悠說道:“我在店裏可以自己做,你要是不怕被毒死中午可以一起吃。”
那家夥,低頭哼了一聲,但是沒有生氣的跡象。
“我會煮麵條。”白悠悠開始吃飯,那家夥轉身,開始看她書架上的書。
“我也會炒青菜。”白悠悠再說道。
“我也會買鹵味。”白悠悠皺眉,覺得菜的味道有些奇怪:“所以,交個朋友,如何?”
那男人沒有搭理她,翻開了書。
然後白悠悠閉上了嘴巴。
夜裏,劉信函照樣送來了晚餐,但是這次比較少,剛好她做了麵條,也炒了青菜,打開他送來的盒子,是鹵味。
豬頭肉,豬肝,等拚盤。
她給她撈了麵條,他自己拿了筷子,然後兩人吃了起來。
兩人無聲地吃完,然後他去洗碗,她整理餐桌。
劉信放好碗筷,從自己的公文包裏拿出電腦,開始看資料。
白悠悠開始看書。
依舊是那本《尤利西斯》。
她現在,能夠比較靜下心來看這些奇奇怪怪的文字了。
“白姐姐還真是奇怪,她究竟比較喜歡誰啊?”小護士對著李醫生念道:“這老板走了這麽幾天,還以為她會難過勒!沒想到她跟劉律師能相處得這麽愉快……
啊,李醫生,你說,老板走了,是不是故意給他們兩人空間啊?
老板這一走,意思是退出他們三個人的關係?
哇,老板好偉大,老板好可憐!”
其他護士在收拾自己負責的藥物,聽到那小護士的誇張言辭,不禁翻了個白眼。
“小毛,老板回去,隻是家裏有事,你少些妄想症,好不好?你還是多關注一下,你喜歡得不得了的那個男人,最近都跟哪個女人混吧!”護士們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