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何患無辭

  韓啟波走到街上，攔了出租車，直接去了劉孝遠家的公司。


  秘書將他攔了下來，他直接衝到了辦公室門口，撂倒門口的保安，推開門辦公室卻沒人，然後出門就被一群保安圍住，雙方僵持，然後警察趕到，將他帶走了。


  他剛剛到了公司隔壁的派出所，劉孝遠就來了，說是誤會一場，做了簡單筆錄，將他帶走了。


  兩人站在公司大門口，看著門口華麗的噴泉，劉孝遠率先開口：“波波，這個噴泉，在我們公司幾乎快倒閉的時候，我都囑咐，一定要開著。


  這個很費電，而且並不實用，但是我希望它開著，晝夜不停。


  因為每次看到它，我就覺得，它像工地旁邊的河流，簌簌的聲音，像你整理電纜的聲音。而風吹過，微涼的感覺，像她經過我的身旁。


  她走路，是有風的。


  我何嚐不知道，即便我一無所有，她若真的喜歡我，便不會因此而嫌棄我。


  而即便一無所有，在她的身邊，必然會很開心。


  所有關於愛情的美好詞匯，都可以安放在她身上。


  我想你也同意，除了一開始的莽撞，我之前，那麽小心翼翼，不是我君子，不是我有很好的教養，隻是因為，我怕嚇到她，而我也知道，無論我怎樣一見鍾情，真實的喜歡，需要漫長的相處。


  所以我很慢，即便每次看見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我也盡量裝作平靜。


  讓這些熱情都過去，然後再靠近，那個時候，不必我用誇張的詞匯去訴衷腸，不必我用華麗的儀式讓眾人看見，也不必處處討好。


  我以我本來的麵目，跟她相處……


  ”


  劉孝遠說著，眼睛鮮紅，他卻笑了：“可是，叔叔直接將父親趕了出來，將父親的所有親信全部趕了出來，他們從此變得一無所有，他們也有孩子，有老人，他們投資的這家公司，還有一堆外債。


  有人跳樓，我勸了回來。


  當著他們的麵，我承諾，一定肩負起所有的責任。


  那個時候，我自己的幸福，我自己的愛情，好渺小好渺小！


  而父親倒下了，我母親守著，我隻能繼續出去找銀行，找人投資，父親被120接走，趟在擔架上，那麽弱小，母親跟著的身影，那麽弱小，那麽絕望……


  波波，你說，我還能在乎所謂的愛情嗎？

  我不是完美的人，我在遇見她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跟家裏人鬧翻心理準備。


  可是那個時候，我莫名有種幸存者罪孽感。


  那種罪孽感，將我徹底擊碎了。


  魏燕的父母，是唯一願意提供資金給我們公司的人，並且，願意讓我以最大股東的身份經營，那些碎片，起碼有一部分是回來了。


  ”


  說到這裏，劉孝遠嗬嗬地笑了幾聲，像石頭摩擦在鐵板上刺耳。


  “再見到她，那剩下的碎片拚命想要回到我的身體，我聽見它們說，那是我的靈魂。不敢多看她一眼，怕自己一下子就貪心了，一下子就走過去，說抱歉，說苦難，說我依舊喜歡你，做我女朋友，願意不願意？


  但是，忍住了。


  畢竟太厚顏無恥，是會崩盤的。


  所以就那樣走了。


  昨天，聽你的話，再去見她，她比我豁達。


  還好，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事實的羈絆，她依舊很酷，我也不必再說任何往日情懷，就再見，很好。”


  韓啟波聽著，看著劉孝遠的笑，對於他的處境，了解得更深刻，來之前的憤怒，倒也消失了大半。


  這一場聚變，他原是受害者。


  白悠悠那個女人，那副死樣子，確實不好賴到他頭上。


  所以他聽完劉孝遠的話，一言不發地往路邊走去。


  “波波，你今天來，是為什麽？”劉孝遠在他身後問道。


  韓啟波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他，本想說：“你都說了這麽多，不是知道我為何而來嗎？”


  但是看見他那瘦弱的模樣，話到嘴邊改了口：“我就是心情熱別不好，想來你這裏鬧一鬧，現在沒事了，再見。”


  劉孝遠看著韓啟波的背影，從口袋裏掏出煙，點燃。


  …………


  韓啟波再回到白悠悠的宿舍，發現那女人的門又沒關，他衝進去，對著正在刷牙的她劈頭就罵：“白悠悠，你腦子有什麽問題？

  關個門要死嗎？

  ”


  白悠悠一邊刷牙一邊咕咕地回答他。


  “刷完牙再回答。”韓啟波瞪著她那副惡心的模樣。


  白悠悠點點頭，立刻迅速刷完，然後說道：“我聽到你的腳步聲了，所以開了門，之前本來是關著的。”


  韓啟波沒想到她這樣回答，一時覺得自己剛剛的吼罵有些挫，於是隻得瞪著她。


  “而且你本來不是貞烈的男人嗎？還來這裏守著我，謝謝。”白悠悠開始洗臉，依舊跟在工地一樣，從水龍頭捧起水，往臉上拍去。


  “你既然來了，我自然要開門，表示歡迎啊，對吧？”白悠悠拿起毛巾，將臉上的水擦幹淨，然後走到自己的小灶台旁邊：“餓了嗎？我們煮個米飯，炒個青菜，加老幹媽豆豉，勉強吃一頓，好嗎？”


  韓啟波沒有說什麽，隻是開始整理她那已經開始發黃的青菜，而她迅速洗了米，用電飯鍋煮飯。


  一邊整理菜，心裏一邊鬆了口氣——這女人，雖然看起來依舊難看死了，但是差不多開始活了過來。


  在廚房裏的模樣，又恢複了一些深海怪魚的風采。


  “哇，竟然有木耳。”那女人打開那個小小的櫥櫃，拿出一包木耳：“這誰放這裏的啊？實在太好了，我們今天加菜，青菜炒木耳。”


  那女人拿出一個大碗，往裏麵放入幹木耳，加入滾水。


  然後很開心地再到櫥櫃裏翻了一陣，發現確實沒別的食物，然後又飄到冰箱，從冰箱裏拿出火腿跟午餐肉來。


  “啊，盡然沒過期，真是上天眷顧！”白悠悠十分開心，將火腿午餐肉處理好，切成很漂亮的顆粒，往鍋裏倒油，煎得金黃，然後木耳也差不多發脹，她將木耳的根底切掉，切成絲，再到鍋裏煮一邊，然後瀝水，他處理好洗淨的青菜，往菜板上，切成斜條形狀，然後鍋裏滾油，放入他備好的幹辣椒段，薑片，大蒜然後爆香，倒入青菜，再倒入煎好的火腿粒，再倒入木耳絲，一陣快速翻炒，木耳絲在鍋裏嗶嗶啵啵地響，她快速加鹽，倒入一點點醬油，然後菜出鍋。


  他將菜端到外麵她靠牆的小桌子，她將端了兩碗飯，他拿了筷子，兩人各自開始吃起來。


  那飯菜的味道，比他想象中好太多。


  原本以為，像她這般粗糙的女人，做的飯菜，肯定跟她的臉一樣，難吃死了。


  沒想到，他很快就吃完一碗飯，而她勒，依舊跟平常一樣，吃得很慢。


  他吃掉了電飯鍋裏剩下的所有米飯，其實他並沒有吃飽，但是已經不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