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行屍走肉
大約是尊嚴，大約是最後的純良，他擦幹了眼淚，扭頭看著她，雖然把她放在城市裏，不如在工地上那般鮮活明亮，但是她身上，依舊滿是讓他喜歡的模樣。
他知道，自己不配。
雖然過去的聚變，讓他將這種不配歸咎到命運上。
但是聽完她方才的話，他十分篤定，他隻是不配，僅此而已。
“我……”他開口，有些狼狽，但是他還是讓自己繼續往下說：“我不知道，所謂的勇氣，是好還是壞。但是我現在的勇氣，隻夠我將父親的生死，和他視為生命的家族榮耀撐住。
這從來不是我要的人生，我想平凡無奇，不被別人指指點點，遇見一個我喜歡的女子，跟她相伴一生。
可是，我之所以有這樣的奢望，大概是，我本身擁有太多了而不自知吧！
波波說，因為並不知道人間疾苦跟狼狽，所以我才對一切美麗而精致的東西反感。
被媽媽強拉去相親，看見打扮精致的淑女，就覺得跟芭比娃娃一樣沒有生命，是我帶著巨大的偏見，活在自己的人生裏，我是個矯情虛偽的家夥。
魏燕的父母，願意提供資金援助，這對我來說，是多出來的眷顧，所以我是感激的。
這種感激，包括娶魏燕。
雖然這樣的我，非常勢力，無恥到極點，但是我並不再執著，過一種並不符合自己的人生了。
清白純良，愛我所愛，那樣的我，死掉了。”
白悠悠認真聽著，像這大半年來聽慣了的喝水嗚咽，淒厲又平靜，且勢不可擋。
他沒有廢話為自己粉飾，沒有半點回避自己的命運，在跟她告別，雖然麵目全非，但是卻讓她心裏柔腸百結。
——不是當初那個溫潤的熱烈的少年，卻依舊是他自己，淒厲的純良，不過是姿態不夠優雅罷了。
隻是她若如實說出這樣的論斷，會顯得她在糾纏他吧？
所以她隻是點點頭，然後說道：“是，我知道，那麽，再見了。”
他感覺心裏某個東西斷掉了，他有些慌，但是立刻鎮定了下來，也開口碩大：“嗯，保重，再見。”
她轉身，他本能地站在原地看著，但是察覺到自己這樣不對勁，於是他也立刻轉身，往車子走去。
白悠悠走了半條街，才發現自己身旁跟著一個人，她扭頭看著那個人，看了大約五分鍾，才發現他不是母先明，而是韓啟波。
“哦……那個……”白悠悠說著不成句子的話，想了想，拿出手機，尋找一個號碼。
“不用了，他回診所了，他知道我在這裏。”韓啟波看著她找號碼的樣子，像個九十歲的老人。
白悠悠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然後放下了手機，再走了半條街，才把手機放回口袋，然後再扭頭看著那依舊跟著她的韓啟波，眨了眨眼睛，大概能夠判斷自己現在的狀況，應該很糟糕，所以她決定回宿舍，睡一覺。
她回到宿舍，到了床上，迷迷糊糊地就睡了。
等她醒來，她發現她的屋子裏站著兩個男人。
而且，事實上，她應該不是自然醒來的，因為她的左邊眼珠子被人強行剝開，一隻手電筒在她眼前直晃。
她伸手，撥開那撐開她眼皮的手，再次閉上了眼睛。
“呀，你能別再睡了嗎？”那聲音明明暗暗的：“你身上都長蘑菇了。”
她皺著眉頭睜開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兩個男人。
撥開她眼睛的男人，是母先明，身上還穿著白大褂。
“穿著白大褂在外麵亂晃，是覺得這個城市的人太健康了，所以要散播病毒嗎？”她的聲音很難聽，剛好符合她要表達的情緒。
“有人說你快死了，所以我隻好這樣過來了。畢竟萬一你真的死了，警察來到現場，會發現我是醫生，不會直接就把我當成殺人凶手逮捕起來。”
“警察的智商沒這麽低，好嗎？”白悠悠翻了一個大白眼。
“還會翻白眼，看來今天肯定是死不了了。”母先明站了起來，走到她的桌子邊，拿出那瓶他送她幾乎沒用過的香水，在空中噴灑一陣，然後往門口走去。
“呀……”那韓啟波忙喚住他。
“如果你實在不放心，就把她送醫院去，有護士看著她，你自己也可以睡一覺。”母先明說道。
“呀……”韓啟波跟著走了出去：“你今天上班嗎？我聽見那家夥說，你今天休假啊！”
“那家夥？”母先明皺著眉頭：“難怪我上班你還叫我來……拜托你記住，那家夥最近準備結婚，我已經連續上班一周了。
隻要她還有呼吸，最近都別叫我。”
韓啟波眼睜睜地看著母先明走掉了，站在原地掙紮了半天，他回到了那個女人的身邊。
那女人從廁所出來，看到了他，也沒什麽反應，直直地再回到了床上。
“呀，你難道關個門都不會嗎？從昨天開始到今天，一直沒關門，你知道嗎？之前也就罷了，現在你不是醒了嗎？”
白悠悠從床上扭頭，懶洋洋地回答：“進出門的，不是你嗎？你自己幹嘛不關門？”
“這是你的房間，你作為一個女人，要關門，是起碼的常識吧？”韓啟波氣得，即便見著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忍不住罵道：“若不是我，換了別的人，說不定你現在真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不會的，母先明之前也到過這裏，還給我煮麵條……”白悠悠給自己蓋好被子：“他是佛主，你是貞烈男子……
哦……好像沒什麽邏輯……
呀，對，你這個貞烈男子，守著我幹嘛？
你難道不怕辱沒了你的純潔嗎？
快走吧，出去幫我把門關上！”
韓啟波一聽，直接原地爆炸：“我TM想守著你嗎？
要不是你昨天闖紅燈，像個死人一樣在街上走，然後像個死人一樣地一睡就超過二十四小時，我早就走了！
呀，我問你，你們都說了什麽啊？你要死不活的？”
“沒什麽……”白悠悠懶懶地說道：“你聲音好大，快走吧，拜拜……”說完還對他無力地揮揮手，像趕蚊子似的。
韓啟波衝到她床邊，伸手拉起她，然後拖著她就往外走。
白悠悠隨便他拖著，到了宿舍下麵的壩子，韓啟波突然停下，看著她，完全沒有反抗他的意識，表情也是‘隨你便’的模樣。
本來是短發，如今長了好些，淩亂地在她頭上，隨著風吹亂舞。
他忍不住心一軟，放開她的手。兩人呆在原地，然後白悠悠轉身，回到宿舍的床上，有人身後關上了她的門，然後她的身邊，恢複了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