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街上相見
“你們需要夢的時候,就拉著她一起做夢;你們想回到現實的時候,她就要回到現實,你們會不會太霸道了一點?”母先明說得輕飄飄的:“能不能,不打擾她的人生?”
韓啟波瞪著這個突然狠戾起來的男人,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看這家夥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裏了——這家夥,尋常時候,看起來脾氣太好了。
即便說的話在指責他們是自私的混蛋,但表情依舊輕輕的。
這根本不是人的情緒。
若說尋常時候的母先明是天使,那麽事實是,哪裏有那麽多天使?
必然是惡魔藏起了爪牙。
“初見她的時候,我就警告她了。”韓啟波自然地為自己辯解:“且剛開始,她對他無意……”
“不是這件事。”母先明將頭轉開,歎息一聲道:“算了,我跟你也說不清楚。等他空了,約了見一見吧,
在他跟那位美女走進婚禮之前。”
“不行的。”韓啟波如實回答道:“他們現在,最好不要見麵。”
“現在見了,結婚之後,就不要見了。”母先明嘴角再次浮現一絲微笑:“你不是貞烈的男人嗎?讓他們見麵吧,然後尊重自己現在的決定。”
“直接不見就好,為何要多此一舉?”韓啟波的怒火裏混著困惑。
“因為……”母先明眼睛閃過一些奇怪的情緒:“她值得一個禮貌的告別。”
韓啟波沒有再說什麽。
因為他無法反駁。
“他說,你應該認真地與她告別。”韓啟波開門見山地說。
“我現在很忙……”劉孝遠在電話裏說,語氣自然與往日不同。
“我們都知道,這不是理由。”韓啟波打斷他:“小遠,認真地麵對自己,認真地跟過去的自己和她告別,將來才不會那麽後悔。”
劉孝遠沉默。
“小遠,我知道很為難你,但是連我也覺得,她值得一個禮貌的告別。”韓啟波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韓啟波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
這個時間,他本來應該在家裏,或者長雨的住處。
但是他卻在這裏,替那個女人約一個男人。
母先明趁著午休,回到院子裏,看見茶幾上放著一疊青菜,醬肉,還有一盤土豆絲。
土豆絲切得很漂亮,還配上了青紅椒。
她把電鍋放在了茶幾上 ,下麵墊著布。
上麵也留著一張紙條:我吃過了,你自己吃吧,用餐愉快。
那張紙條下麵,放著厚厚一疊人民幣。
人,卻不見了。
她今天來,原來是為這個。
他聳聳肩,坐了下來,開始吃飯。
青菜跟他做的差不多,醬肉是他冰箱裏現成的,隻要切片蒸一蒸就好。
那土豆絲,很好吃。
他把那盤土豆絲都吃掉的時候,他的電話響起:“喂,如果半個小時候後見,約在哪裏?”
“就那家麵館吧!”他回答道。
他沒有洗碗,直接衝了出去,然後跳進自己的車子,一路狂開到了她宿舍樓下,然後他下車,衝到她宿舍門前,輕輕地敲了敲她的門。
她立刻開門了——大約剛剛回來,還沒有睡覺。
他伸手,拉起她就走。
她並不怎麽抗拒,任由他塞到車上。
他發動車子,開往那家麵館。
他停好車,扭頭看著她,讓心情平靜了一下,開口說道:“你是不太抗拒,還是……”
“什麽意思?”白悠悠扭頭看著他。
“雖然你會些功夫,但是這樣被人家帶走塞到車子上,很危險……”他說道,雖然他知道這樣說話跟事實結合起來讓他很像個瘋子,但是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
“這應該被譴責的,不是你自己嗎?”白悠悠打了個哈欠:“再說了,我還欠著你的錢勒,你應該不會用麻醉藥將我迷暈,然後殺了我吧?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我相信你不會做。”
“不要用流氓心態對待自己的人生,因為人生漫長,可能遇到像我這樣無害但可能內心是個變態的人。雖然這世上,沒有足夠的防範意識和手段這樣的事,但是起碼的自我保護,是對自己起碼的交代和人生態度。
”
白悠悠突然笑了笑:“啊,佛主,我知道了。”
他沒有說話,扭頭看著那家麵館。
“見誰啊?”她語氣突然像幹掉的麵包,硬硬的,一捏就碎。
“去見見吧,好好地說再見。”母先明回答道,看著一輛車子開到了對麵的巷子裏,正在停車。
“怕我 精神狀態不佳,不會好好工作,還不了你的債?”白悠悠冷笑道。
“怕你……一直記著。”母先明回答道,語氣裏有奇怪的沉重:“你的腦子裏,記著太多東西了。”
“你確定?”白悠悠看著那巷子,走出來一個男人。
他之前,並不長這樣——甚至那天看到,也不長這樣。
臉更凹陷了,腰更細了,整個人,甚至比她身旁這個男人還要細瘦。而他明明曾經是高大的,走在漫天大雪的街上,能擋著大半打在她身上的風雪。
母先明扭頭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說道:“我確定!你有半小時,不然自己走回去,畢竟佛主心係眾生,不能隻管你一個。
好了,下去吧!”
白悠悠走下車,那細瘦的男人一看見她,就頓住了,他轉開了臉,隻看著街上的行人。
她走了過去。
本來,她不知道,她需要見到他。
但是現在,她向他走去,雖然他一臉拒絕,雖然他身體的方向,完全跟之前不同,但是她的腳步,還是自然地輕柔,然後迅速靠近。
他感覺她到了他麵前,一米的距離,他差點想轉身走掉。
“不是懦夫,也不是逃兵。”她開口,轉身,跟他同樣地看著街上的行人:“雖然從此不必再見了,但是我想,你還是你。”
他紅了眼眶——他決定放棄她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己打碎了。
她的話,讓那些碎片,重新組合成了他自己。
他這樣想,大概是足夠無恥吧——明明是個王八蛋,明明背棄了過去,卻還想做個無辜的自己,所以感動。
“雖然大雪曾經封山,但是也有種水墨煙雲的流動感。雪化之後,有我喜歡的花青色質感。”白悠悠嘴角浮現一些微小:“雖然我現在的工作,需要麵對機器,但是我曾經,是學畫畫的。
因為一些變故,就放棄了。
多年過去,也告別了一些愧疚。
這種厚臉皮經驗,渡一些給你。”
他轉身,因為他落下淚來。
她安靜地站著,並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