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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黃粱一夢

  測試人員到齊,那女人跟著那黃千效一起,安排著各項測試工作,他很認真地看著自己負責的設備,他也盯著所有會出事的設備和環節,並提醒她。


  測試工作完畢,甲方老板很開心,然後就是試運行。


  試運行大家相對輕鬆,但是他一刻也不敢放鬆,看著那些旋轉的設備,看著那個女人。


  什麽地方不同勒?


  眼神。


  之前是睡眼惺忪,但是能看見別人,包括他。


  今天清晨,她從他麵前經過,完全沒有看他,仿佛他跟山邊的一棵野草無異。


  之前的惺忪,分很多種惺忪,看見他,是嘲諷的惺忪;看見別人,是冷漠的惺忪。


  而如今,都統一是睡眼惺忪。


  以前,跟他說話,語氣裏的嘲諷,隨隨便便就能把他惹毛,他常常被氣得想掐死她。但是現在,在那電話裏,她的嘲諷,隻是為了解決問題,結束話題。


  試運行結束,整個工程結束,所有工程隊離開。


  白悠悠提著行李,在車上就睡著了。


  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三次,她才醒來,睜開眼,找尋自己的行李,發現在一個人的手上。


  她伸手,接自己的行李,那韓啟波隻是往前走,並不還給她。


  她也不太計較,繼續走著,到了自己的宿舍樓下,她發現他並沒有停下,按照他自己的邏輯,再往前走,就是他道德的楚漢河界了。


  她想好心提醒他,但是她實在沒太多的力氣去惹毛他,所以她隻待走到了宿舍門口,他將行李放下,她開了門,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然後她作為防入侵的記號的鉛筆掉落,她腳踩了上去,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仰倒。


  她一麵傾倒一麵罵髒話一麵努力站穩,也同時做好了跌落在地的心理準備,但是就像萬千狗血劇情裏寫的一樣,她並沒有跌落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上,她被接住了。


  他用那雙清冽的丹鳳眼,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然後將她扶了起來。


  她立刻站穩,翻了個白眼:“謝謝,我先聲明,我這不是在勾引有婦之夫,我是真的,不小心跌倒的……”


  ——他違背自己的原則,送她到宿舍門口,還遇到這種事,她自然要立刻做個正經的女人。


  否則,按照這人直男癌的性格,隻怕覺得她這個妖婦,辱了他一身清白,怕是要自刎在此,以證清白了。


  但是那家夥隻是扭頭,將她的行李提著,放到她的洗衣機旁邊,在原地頓了頓,將她的行李打開,將裏麵的衣物拿了出來。


  她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這家夥,是在幹嘛?


  他沒有動她的貼身衣物,褲子衣服等都一一拿了出來,倒入洗衣液,然後摁下開關。


  他在那個小小的廚房轉了一圈,很快端出一碗麵條,放在她的櫃子上,然後就走了。


  她覺得他一定是中邪了。


  但是中邪也罷,她能不用動手就吃到一碗麵條也是不錯的,所以她滿懷感激地吃掉了那碗麵條,然後將碗洗幹淨,再一邊耐心等洗衣機洗衣物,一邊將貼身衣物用手洗幹淨,然後將所有的衣物一一晾曬好,然後倒頭就睡。


  按照過去的慣例,她一般會連續睡三天的。


  但是這次,她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她一個人走在清寂的大街上,想起了那天,那個人匆匆的麵容。


  於是她走到那家診所,門自然還沒有開,但是病人已經開始排隊了。她隻看了一眼,便轉身,為自己的舉動感到好笑——她這是來幹嘛勒?


  來謝謝他?然後下次又麻煩他?然後他再幫忙,然後她再謝謝他,這樣周而複始?

  欠他的情誼,好像憑她的能力也很難還清,那不如就不還了,從此停止虧欠——這樣想問題,真是十足的王八蛋,但是她卻覺得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案了。


  她走了幾步,又停住。因為她想起了錢。


  他付了劉孝遠父親的手術費,她答應過要還。


  叔叔嬸嬸將她去年往家裏打的錢返打回來,她可以先還他一部分。


  於是她轉身,走到他的院子裏,看著他那光禿禿的院子,想了想,再摁下他的門鈴。


  “屋裏沒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扭頭,有些驚訝,因為她竟然沒有聽到他的聲響——雖然這樣的事早不是第一次發生,但是站在他的院子裏,她還是有些驚訝跟慌張。


  原本想好的話,竟然不知如何開口,隻能呆呆地看著他,他手裏提著兩袋菜。


  “這菜很新鮮,據說現在就種這院子裏,絕對能活。”他微笑著將菜放下,拿出鑰匙,開了門,然後扭頭對她說:“進來吧!”


  “還有一個小時才上班,我先去煮飯。”他說完就拎著菜去了廚房,她想跟著進廚房幫忙,卻覺得自己這樣有殷勤得有些明顯,她隻好很做作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發現他的沙發比想象中柔軟,於是就歪著身子靠著,然後她又是被那首歌喚醒的。


  她仿佛記得,他說過這首歌的名字,巴赫的《尋羊冒險記》。


  那音符裏的明亮,比任何鬧鍾都有用,第一小段沒有結束,她就能醒來。


  然後睜開眼睛,看見茶幾上的小菜。


  一疊醬肉,一盤青菜,一盤三色蛋,一碗米飯,和一個紙條:我吃過了,你自便。


  韓啟波出現在母先明的麵前,是連帶著他的憤怒的護士:“母醫生,他硬要闖進來,又不給理由,又沒有號,要不,我去報警?”


  “不必了。”母先明對著護士微笑,搖搖頭:“我們今天延長五分鍾下班,抱歉。”


  護士聞言,忙點頭道:“是。”然後扭頭瞪了那陰森又野蠻的男人一眼。


  “等下會來一位女士,她看起來像沒睡醒的樣子,你讓她進來,她是來給我幫忙的。”那護士忙再點頭道:“是。”


  護士出去,母先明不等韓啟波開口:“她在我的沙發上睡覺,人沒事。”


  “她……”韓啟波皺眉,臉上閃過匪夷所思——他七點過就出現她必經的路口,卻並沒有看見她,她是幾點來找這家夥的?


  “她不是夢遊,應該是為了來還錢,然後順便再擄走我的書。”母先明眨了眨眼睛說道:“所以,她沒事,告訴那個家夥,錢我收到了,但是她要是還錢,我也是會收下的。


  這是她願意付出的心意,就讓那家夥,用別的方式還給她吧!”


  “他能有什麽方式?”韓啟波有些火大,而且是荒唐的火大:“他的父親,現在一心讓他跟那女人結婚,怎麽可能……你別癡心妄想了!”


  “癡心妄想?”母先明突然站了起來,平視著韓啟波,眼睛裏都是笑意,但是那笑意卻讓韓啟波極度不自然:“她難道不能癡心妄想?


  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和他,處理不了你們自己的問題,不要把問題歸咎到她身上。”


  “你能不能講點道理?”韓啟波聞言,覺得這家夥根本就是個杠精:“我們說的是現實,不是那些奇怪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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