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想不開
秋天的一腔熱火被方百草的一盆冷水澆的冰冰涼。
保外就醫需要兩個條件，其一是有病，而且還是重病，才能允許出院救治，其二是有期徒刑的犯人，而秋天一沒生病，二又是無期徒刑的犯人，保外就醫這條路他走不通。
秋天死了保外就醫出去的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詢問三抽的事情上，方百草就保外就醫的問題給秋天說了很多，秋天一一記住，想著回倒監獄的時候把他知道的都告訴那個三抽。
不過小瘦子倒是一直瞥著嘴，嘟囔道：“保外就醫的名額都是給那些家裏有錢的犯人的，三抽無父無母家裏窮的叮當響，就算出去他也拿不起醫藥費。”
方百草這次倒沒反駁小瘦子，因為她也明白小瘦子說的是實情，即便是保外就醫的犯人，也必須繳納一定數額的醫療費，沒有錢，出去也沒用。
醫院的資料上清晰的顯示著有關秋天和許樂一切的資料，方百草這兩天也仔細研究了一下秋天的資料，黃海監獄資料庫中明確的顯示，秋天，男，二十歲，本年九月因為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也就是說沒有意外的話，秋天這輩子都得在黃海監獄呆著。
剛才方百草無意中看到了秋安眼中的亮光，那是瀕臨絕望的人突然看到生存希望的時候才綻放出來的希望之光，方百草知道那是秋天在聽到有出去的希望而驚喜，後來又因為幻想破裂而悲傷，方百草心裏酸酸的，可她在秋天麵前又不能表露出她的心情，隻好安慰秋天道：“被判了無期也不是沒有機會出去的，你要好好表現，黃海監獄有很多的減刑規定，你要表現好了，夠努力的話，五十歲之前出去也是有希望的。”
“.……”
秋天一陣無語，最後化成了無奈的苦笑，道：“那我就承你吉言，一定好好表現，爭取在五十歲之前出去。“
他才二十歲，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都在這段歲月裏，二十歲到五十歲坐了三十年的牢房，秋天這輩子也算完了。
方百草也不知怎麽安慰秋天好了，隻是一個勁的告訴秋天讓他好好表現，爭取減刑的機會，秋天問方百草怎麽做才有減刑的機會，方百草告訴秋天，“在監獄裏麵，逢年過節是能減刑的，也就是會給你們記分，除此之外，在春節，中秋節，國慶節等等一些大型節日的時候監獄會舉辦一些文藝晚會，到時候踴躍表現的人也能減刑，還有一些機會，比如逢建國幾十周年，或者是紀念抗日戰爭勝利幾十周年，到時候都會有減刑的政策，要是好好努力的話，多減些刑法不是沒有問題。”
到最後，方百草為了給秋天信心，又鼓勵他說道：“好好努力吧小夥子，運氣好的話，你四十五歲之前或許就能出去了。”
四十歲和五十歲對秋天來說沒有什麽本質的區別，等他出去的時候，那已經都是二三十年之後了。
秋天這輩子算是毀了，可讓秋天最擔心的還是他的妹妹秋雅，小雅一個人在外麵孤苦伶仃的，眼睛還有問題看不見東西，秋天真的擔心她妹妹以後該怎麽生活。
有他在，他可以拚命賺錢養家保護妹妹，他不在，妹妹怎麽活？秋天不敢想這個問題，一想到他的妹妹秋雅，秋天的心就是一陣陣兒疼，說不出的難受。
方百草和小瘦子看秋天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難看，兩人還以為說錯話了觸動了秋天心裏那根敏感的神經。
尤其，方百草還學過心理學，很清楚像秋天這樣對未來沒有任何幻想的人很容易產生輕生或者厭世心裏，演變到最後很有可能想不開做傻事，方百草急忙勸慰秋天，說道：“生命還是美好的，你要好好的活著，為了你，也為了你的家人。”
小瘦子也看出了秋天不對勁，似乎情緒有些低沉，他也忙勸秋天道：“天哥，這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人隻要活著才有希望，你可不能想著做傻事啊。”
秋天默默的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抹笑容，搖搖頭說道：“你們想什麽呢，我不會尋短見的，我會好好的活著，等到出獄的那一天。”
話雖如此，可方百草和小瘦子都清楚看到了秋天的臉色，有些蒼白，仔細看有帶著一絲絲絕望的死灰色，方百草不知道如何勸說秋天才好，隻能一遍遍的重複著一句話，“活下去，才有一切可能，死了，就說明都沒了。”
談及生死問題，病房裏原本歡快的氣氛一下子冷淡不少，方百草生怕再說下去會觸動秋天心裏的傷疤，她拿著體溫計合上了病例，邁起腳步，微微笑道：“行啦，你們來好好休息，我那邊還有病人呢，晚上再來給看你們。”
秋天和小瘦子一聽方百草要走，急忙從床上趴下來，起身相送，可方百草卻不由分說的把他們倆摁到了被子裏，又囑咐了秋天和小瘦子養傷時候的注意事項，轉身便離開了。
病房外，方百草剛拉開房門走出去，迎麵差點撞上王惠和劉嫣，兩個護士端著托盤，裏麵擺放著吊瓶和針頭，兩人看是方百草急忙打招呼，“方醫生好。”
方百草點點頭剛要離開，可沒走幾步，她猛然頓住了腳步轉身招招手叫住兩位護士，“小惠，小嫣，你們等等。”
王惠和劉嫣剛準備拉開房門去給秋天和小瘦子換吊瓶，兩人聽到方百草的叫聲之後急忙停住腳步，回頭忙笑著問道，“怎麽了？”
方百草疾步走向兩人，拉起兩人的手緩步走到走廊的一角，回頭看了一眼病房門，小聲說道：“你們倆，等會兒去給秋天換吊瓶的時候，記得多勸勸他，讓他好好的活著，想明白點不要做傻事。”
“什麽？”王惠失聲喊了一聲，下一秒她馬上捂住了嘴巴，眼睛瞪的大大的，眼中寫著吃驚，壓低了聲音說道：“他，他要想不開嗎？”
劉嫣也頗為擔心的回頭看了一眼病房門，眸子裏帶著絲毫不減的擔憂，她也小聲的說道：“我看秋天平時表現挺樂觀的啊，不像是想不開的樣子呀。”
在心裏，王惠和劉嫣都不願意秋天和小瘦子出事，秋天和小瘦子雖然都是犯人，在世俗人的眼睛裏他們可能是窮凶極惡的罪罰，但王惠和劉嫣和秋天他們相處了一陣子之後慢慢發現，其實秋天和小瘦子人挺好。
秋天是個大男孩兒，他才二十歲，要是因為一時間想不開就選擇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那也太可惜了，王惠和劉嫣對視一眼，兩人看著對方的眼神中都有著由衷的關心之色。
王惠和劉嫣都是幹護士的，她們倆也都是護工學校畢業的，是正兒八經的科班畢業生，兩人都學過病人心理學，很清楚像是秋天這種年紀輕輕卻喪失了對未來希望的人，最有可能心理崩潰從而想不開。
方百草以為秋天不對勁，所以她把內心的顧慮告訴了王惠和劉嫣，希望王惠和劉嫣能夠多勸說勸說秋天，王惠和劉嫣用力的點著頭，一臉嚴肅道：“您放心吧，我們都知道該怎麽做，我們倆一定好好的勸說秋天，一定一定不讓他想不開做傻事。”
“嗯，你們倆性格開朗，和兩位犯人也聊的開，有你們出馬，或許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王惠和劉嫣隻是點頭，二人也知道此事重大馬虎不得，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葬送了一個年輕人的性命。
她們站在醫生的角度把問題想的嚴重了，但是歸根結底她們也是為了秋天好，是真的擔心秋天，不希望秋天真的年紀輕輕的就結束自己的生命。
方百草歎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她最後留給王惠和劉嫣一個希冀的眼神，希望她們倆真的能勸說好秋天。
王惠看著方百草的背影，想了想，轉頭趴在劉嫣的耳邊說了些什麽，劉嫣一邊聽一邊點頭，當聽完王惠的話之後，劉嫣猶疑著問道：“這樣做行嗎？”
“放心吧，準行！”王惠拍了拍劉嫣纖弱的肩膀，大大咧咧的笑道：“我上護校的時候，有個老師講過這樣類似的案例，我知道怎麽做，你聽我的準沒錯。”
劉嫣心裏也沒有主意，隻有輕輕點點頭聽從王惠的話，咬咬嘴唇，“行，就按你說的辦！”
“看我的吧。”王惠自信一笑，托起托盤來，咳嗽一聲走向病房門，劉嫣遲疑了一下急忙跟上王惠的步伐。
“咚咚咚……”
“誰啊？”小瘦子靠在床邊上，一邊拿著一個拳頭大的蘋果啃著一邊衝著病房門喊道。
“是我，王惠，我和劉嫣來給你們換藥了。”
小瘦子三口兩口吃了蘋果，急急忙忙的站起來，托著一條被打傷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向病房門，邊走邊道：“是王姐和劉姐啊，你們倆進來唄，還敲什麽門啊，整的好像我們是主人，你們是客人一樣。”
王惠和劉嫣推門而入，兩人一進房門，第一眼就看向了秋天，正好看到秋天呆呆的看著窗戶外，眼神飄忽似乎有著無窮的心事。
兩人對視一眼，心雙雙沉了下來。
兩人都不禁想到，秋天不會是要想不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