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9章 最後一條軍令
第1868章最後一條軍令
時間和現實情況應證了,呂誌淯才是真正可以帶領遼軍的聰明人,也是個拿他們士兵的命當回事的人。
“大哥,不如您先帶母親回帳中吧,這裏我來善後。”呂誌淯淡淡的說,他也對大哥和母親很是失望。
“……”
呂誌峰滿臉不忿,卻沒說話。
倒是令馥雅先開了口,“那就麻煩淯兒了,該給的錢一定給。”
“是,孩兒知道了。”呂誌淯低頭答應,無聲冷笑了下。
這場滑稽戲,若不是因為呂誌峰和令馥雅當初不肯撤軍,非要等著舅父來接應,也不會成這樣難以收場的局麵。
整個校場上,呂家的人隻留下了呂誌淯來麵對充滿怒火的眾將領。
呂誌淯一聲不吭,從腰間拔出匕首後,撩開袍子。
“咚——”
直挺挺的跪在眾人麵前。
呂誌淯此番行為,讓原本怨聲載道的士兵將領們倒是停止了議論聲。
一直在前排的鄭宏策趕緊上前去拉呂誌淯,勸他起來。
其他將領也紛紛上前。
呂誌淯拂開鄭宏策的手,道,“各位將領的好意,誌淯心領了。但是——”
“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軍營也有軍營的規矩。”
“安倉昊失職導致押解的重犯宇文修逃走,應當重罰,可罪不該死。是我大哥怒氣上頭,處罰沒了輕重。”
“有道是父債子償,我呂家兄弟三人已沒了父親庇佑,大哥犯了錯,就等於是我犯了錯。所以——”
呂誌淯說著,就將那把握在手中的匕首,猛地刺進自己的肩膀處。
“滋……”
血瞬間從他的左肩處湧了出來,順著他握著匕首的手往下滴。
“少將軍!”
將領們趕緊上前製止了呂誌淯的下一步動作,架著他往大帳中走去。
一伍長去喊了隊醫,軍醫,其他幾個校尉清散了圍觀的士兵。
眾士兵和將領們其實在看到呂誌淯下跪的時候,怒火已經滅了一半了。
可同他所說的一樣,家有家規,軍有軍規,他們不逼呂家人一把,呂家人是不會認為自己做錯了的。
日後更會肆無忌憚的對待士兵們,那遼軍還有好日子過嗎?
呂誌淯被鄭宏策等人架進大帳中時,令馥雅正和呂誌峰爭執著什麽。
兩人看到呂誌淯受了重傷的樣子,也是嚇了一大跳。
好在軍醫來的比較快,處理完了呂誌淯的傷口,光血水就倒了五六盆,可是給令馥雅心疼壞了。
也讓一直看戲的一些人滿意了。
呂誌峰平常再不喜自家聰明的三弟,這次也要感謝他了。
轉眼,天邊已是魚肚白。
呂誌峰當時並不知曉為何呂誌淯要出手,等他回了帳中,母親令馥雅問了他一句話後,他才突然醒悟。
令馥雅問他,“峰兒,現在軍中伍長及以上位置,你能完全信任托付的,還有幾人?”
他語塞,無法回答。
他剛接手遼軍之時,伍長之上軍官,皆可用。
他贏了潼安城之戰後,伍長之上軍官,還有一大半可用。
他輸了萬泉城之戰後,伍長之上軍官,還有幾人能用。
現在……
令馥雅的問話讓他瞬間清醒了。
遼軍中伍長之上的軍官,大多是原本跟隨父親的舊部,或者是那些舊部的親信。
可他兩個月內,便先後重傷鄭宏策之子,殺死安權之子。
鄭宏策和安權,是軍營中最威望的人了,原本隻低於令馥雅。
現在可能比之令馥雅,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舅父沒有出兵相助也沒有接濟糧草,他和母親令馥雅位置也很是尷尬了。
“母親,孩兒錯了。”呂誌峰第一次認了錯。
可死去的安倉昊和已架了馬車離開的安權,到底是聽不到了。
呂誌淯沒有性命之憂,隻需要靜養半月即可。
令馥雅謝了攔住呂誌淯的眾將領後,便請辭離開了帳中。
她現在自知不適合待在那裏了。
眾人安靜了好一會兒,呂誌淯才緩過勁來。
他其實避開了要害,雖然流的血很多,看起來很嚇人。
但實際上並不會影響到健全,他不能給大梁和荊鵬一絲一毫趁虛而入的機會。
“大哥,我們的士兵應該已經陸續在撤退了吧。你也趕快率領侍衛們撤出軍營吧,如果我沒預料錯的話,荊鵬很快就會殺過來的。”
呂誌淯打破了安靜,輕輕說出的話,卻讓眾人嚇了一大跳。
呂誌峰雖然覺得呂誌淯有些誇張了,但此刻卻異常的耐心詢問。
“老三,你有些太過於憂心了吧。現在外麵雖然已經微微泛白了,可打仗的話視野還是完全不夠的。”
又道,“荊鵬那老家夥憑什麽來進攻我們?難道他就不怕被我們伏擊嗎?”
聽到呂誌峰那白癡一樣的話語,呂誌淯很是頭疼。
“大哥,別忘了宇文修是從哪裏逃走的,我們營裏的一切他都知道,如果用了千裏馬的話,現在他大約已經到了萬泉城。”
“他把我們這裏的情況向荊鵬匯報後,我相信荊鵬絕不會錯過這樣的進攻機會的。”
呂誌淯忍著痛,坐起來,給眾人分析。
“而我們遼軍現在已經沒了什麽兵力,更沒任何能打仗的人了。剩下的不過都是些老弱病殘,如何跟荊鵬的精兵對抗呢?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遼軍,你現在都該帶人撤退。”
呂誌淯的話說的懇切,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嘲諷。
呂誌峰感到了後怕,隻見他立馬下令了加急士兵們的撤離後,自己也帶著他的親衛們撤離了。
而呂誌淯卻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捂著受傷的肩膀,拿了弓箭小心翼翼的走到大帳後。
在一支箭羽的尾部上塗了帶顏色的料酒,點燃了朝著天空發射出去。
一連發了三支不同顏色的。
半柱香後,從南邊傳來噠噠的陣陣馬蹄聲。
是容氏兄妹帶了近千人來接應了。
容氏兄妹,和他們近千人的親衛隊,是呂誌淯最後的法寶了。
馬蹄聲已至耳邊,呂誌淯抬頭看到營地柵欄外那最顯眼的兩人。
容詩柳一身紅色裝束,很是亮眼。
而她哥哥容康泰一身青色裝束,相得益彰。
容詩柳甩了一記馬鞭,第一個來到呂誌淯的身邊。
從小跟著上了許多戰場,見了無數傷病的她,一眼就看出了呂誌淯的不對勁。
“誌淯,你怎麽了?”
隨後跟上來的容康泰看到了呂誌淯不自然的肩膀。
小敘後,容氏兄妹對呂誌峰都是滿腹怨言。
氣得恨不能甩他幾十鞭子才好解氣。
呂誌淯對容氏兄妹耳語了一番後,便開始在營地裏布置了起來。
其實原本容家兄妹一共帶來了近三千人的親衛隊,可經曆了幾場大戰下來,也就隻剩下這近千人了。
呂誌峰撤走的很倉促,時間也不允許他的腦袋能做出怎樣完善的撤離方案。
於是大多的帳篷和糧草,以及數百名的老弱病殘士兵,就都留下來了。
容氏兄妹聽了呂誌淯的方案後,唏噓了一陣,去安排了。
呂誌淯在肩膀處重新撒了厚厚的一層上好金瘡藥後,重新包紮了,才到那些還沒撤離的老弱病殘士兵的帳中。
他滿臉悲傷,對這些士兵說道,“各位叔伯兄弟,是我呂家對不起你們,把你們留在了這裏,不過你們的家人就是我們的家人。”
“我呂家定會拚盡全力保護你們,和你們的家人。若……若你們有個萬一,我也會善待你們的家人,給他們好生的養老送終。”
“這不僅是安慰你們的話,更是我呂誌淯的承諾!”
呂誌淯那感人肺腑的話,讓這些留下的老弱病殘士兵們淚眼婆娑。
隻見其中一個斷了胳膊,臉上還纏著繃帶的士兵說道,“三少爺,我們信得過你,如果還有來生我還願意是您手下的兵!”
這個士兵的話,帶動了其他人的情緒。
他們知道,整個軍營的士兵隻剩下了他們。
而將領們也隻留下了呂誌淯。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把呂誌淯當成了他們真正的大將軍,不僅是原本大遼的軍隊士兵,就連容家的親衛隊們,也願意聽他呂誌淯的號令。
對於這些人無條件的信任,就算是在戰場上陰毒慣了的呂誌淯,也有些感動。
他直直的看著所有的士兵,和容家的親衛隊。
隻見他站在人群中道,“諸位叔伯兄弟們,舊時我呂家虧待過的也好,善待過的也罷。”
“現在,我代表呂家,代表將軍,給大家下最後一條軍令。”
“我們要在北境軍殺來之時,拖住他們的步伐,阻止他們的前進。讓更多的兄弟回到他們的家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