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陸安娜的來信(上)
李炎,你好。
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是否還能像以往那樣,作為傳火者與防火女的關係安然相處。
如果你想責備我,我也不會生氣,畢竟誰也不喜歡被隱瞞和欺騙的行為,無論是出於什麽樣的理由與正當性,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仍然會選擇這麽做,因為我心裏知道,這是正確的事,我不能、也不該去違背諸多先輩用生命的教訓留下來的啟示。
你可能會看不懂信件的內容,所以讓我們一件一件梳理。
首先讓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陸笑璃,這是我的本名,而安娜則是我的小名,就如同最開始所說的那樣,安娜斯塔西亞這個名字,是最初的防火女的名字,出於實用性和稱呼的方便,我便繼承了這個名字和身份,開始潛伏在魂世界中,作為防火女觀察著這個世界的住民與文明的規律。
我父親是漢族人,母親是俄羅斯族的女性,家裏還有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姐姐,在十六歲前,我的生活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樣,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義務教育、題海戰術,為了高考考上一所心怡的大學,上學放學,心思都貢獻給了課堂和作業,唯一算得上娛樂的地方,可能也就是母校的動漫社團。
因為我的混血長相,大我一級的師姐認為我splay會很適合,就遊說我參加他們社團splay活動,而我也想找一間活動室安安靜靜地看會兒課外讀物,也就答應了下來。
現在想來,多虧在社團裏看過那麽多的輕小說和漫畫,對於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多了一些心理適應,若非那些知識的幫助,在後來的一係列事件中,我早就因為無法想象的壓力和恐懼,而崩潰了吧?
那一天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什麽異樣都沒有,既沒有不安也沒有奇怪的第六感。
我上完德育課後就跑去了活動教室,師兄們去學生會參加校慶的安排會議,隻有我和師姐兩個人,師姐正在看《魔卡少女櫻》的漫畫,我則是在用縫紉機修改校慶活動用的衣服,我們打算再出一個漢服舞蹈節目。
師姐漫畫看到一半,感到肚子疼,就跑去廁所方便了,而我沉浸在手上的活計裏,也就沒在意,打算等到九點再去乘車回家,本來距離節目開演的時間就很緊張了。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以為是誰給我打電話,就把從書包裏拿出手機,定睛一看,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出現在我的手機上,我剛解鎖畫麵,手機竟然像中了毒一樣,彈出了一個奇怪的對話框。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奇妙的文字內容,以及下邊並排的兩個按鈕——“Yes”和“No”。
當時的詐騙短信何其之多,什麽給父母打電話說出車禍要付費轉賬,什麽境外有一筆交易,總之就算想盡各種辦法讓你去銀行打錢的騙局,學校也進行了相關的教育,對於這種不明所以的內容,年輕氣盛的我並不想認真對待,網頁上那些垃圾廣告的把戲對我們這些學生來說再常見不過了,不管是按yes還是no,最後的結果都是開始後台的下載進程,這種手段現在還在互聯網上流通著。
於是出於手指的慣性,我把手指摁在開關上,讓手機關機了。
奇怪的是,哪怕手機屏幕黑掉,那個奇怪的對話框依然亮著,我從沒見過這種狀況,沒有通電、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屏幕上怎麽還有殘影,我以為是顯示屏壞掉了,手指想要測試對話框是不是殘影,於是將手指滑向了選擇的“No”上。
天知道那究竟是一個怎樣錯誤的選擇。
按下鍵後,我隻感覺到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向我襲來,我強忍著要將我拖入黑暗的困意,周圍傳來什麽東西破裂的響聲,將我的呼救掩蓋住,在那一刻,我好像看見了什麽東西。
對了!是一隻眼睛。
陷入一片漆黑的活動室裏,一隻由燃燒著耀眼光芒的金色紋路組成的巨大眼睛,正在上方俯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的耳邊響徹著某種空靈的淺唱,女性婉轉的歌聲在男聲梵唄層層疊疊的和音中譜成一曲讚頌偉大的唱詩,隻是傾聽歌聲中飽含的情感,就能感覺到堪比曆史長河的雄渾與偉岸流入我的心中。
深入靈魂的混沌之聲,代替了眼睛的‘發聲器官’,我聽見它對我說。
“是時候了,去吧。”
接著,我的眼前被黑暗籠罩,所有的感知都離我而去。
當我再度睜開眼時,馬上就被嘈雜的人流往來的腳步聲、與車輛通行的引擎轟鳴包圍了,剛剛還在活動室裏的我,此時此刻卻站在了一座陌生的城市裏,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流入腦海之中,我慢慢與這些記憶融為一體。
我出現的城市,位於日本東京都,身邊人流穿行的馬路,正是澀穀區十字路口——這個號稱每天約有250萬人通行,地球上人口最密集的十字路口。
在路燈轉紅之前,我跑向街邊,大腦一片空白,我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穿越了?還是我被什麽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帶到這裏,讓我在一個十字路口上自生自滅?
疑惑、茫然、惆悵、壓力,我的內心一瞬間閃過這些感受,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好歹還是出現在了一個正常的人類文明城市,而非一片廢墟荒土,身邊來往的行人無疑給了我最初的勇氣去麵對如此陌生的環境。
我打開手邊的包,包裏有一些女性的私物、化妝品,還有錢包,錢包裏有一張學生證,上麵的照片和我很像,姓名一欄上寫著“陸山安娜”這個很明顯是日本人的名字,幸好不是羅馬注音,我還能看懂。
好吧,一個嶄新的身份,一處異國他鄉,能夠總結出的結論也不多,我依舊需要收集更多的情報,來認識這個世界,比如,我得確認是不是依然呆在原先的世界裏,這樣的話,我就隻是莫名其妙地傳送到了數千公裏之外。
當時的我,對於即將麵對的苦難,還未有所察覺,所謂奇怪的事,有一便有二,隻是當時的我不願意去想罷了。
這時,路邊透明展示櫃裏堆疊的電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上麵正在插播一段古怪的新聞——綠山市黑渦鎮遭遇颶風1號襲擊。
綠山市?黑渦鎮?雖然是他國的地名,但是不知為何,我卻對這兩個地名隱隱有記憶,仿佛在哪裏聽過,但是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了。
玻璃櫥窗倒映出了我的麵孔,萬幸的是,那確實是我的臉,陪伴了我自懂事後許多年的每天,都會在鏡子裏看見的一張臉。
唯一不同的是,左眼眼角下多了一顆顯眼的痣,這個部位上的痣似乎是叫淚痣。
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或許是因為,我的個性不適合坐以待斃,於是我決定去找一家網咖搜索一些信息,我對日本很陌生,也不知道未滿十八歲能不能進入網咖,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能夠看懂日語了,腦子裏也開始出現了許多日本的常識性知識,這種奇怪的變化讓我很不安,無論如何,我得早點想辦法回到祖國,我突然失蹤,一定會讓爸媽、姐姐、老師同學們擔心。
我轉身準備離開,一刹那間,忽然雙眼感到一陣刺痛。
剛剛還沐浴在白晝的大城市,驀然被夜幕籠罩,周圍走過的人流像是經過反色處理,一陣奇異的能量波紋從人們頭頂上劃過,結出螺旋狀的花紋,不知為何,我對那種螺旋波紋有著不好的感覺,隻是看到它們,就會在心裏產生發毛的瑕疵感,這些異常的波紋像是一節節盤根交錯的樹根,沿著建築物蜿蜒生長,到處都是這些不明所以的東西,有些人被這些波紋卷住身體,卻好似渾然不覺的樣子。
我慌忙捂住自己眼睛,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一切,待我再次將手指縫隙張開,熟悉的陽光回來了,仿佛剛剛所看見的一切隻是一場幻覺,即便如此,剛剛的幻覺依舊讓我心有餘悸。
“你被詛咒了。”
身邊傳來熟悉的中文發音,我連忙轉過身,一個高個的、西裝革履的青年正取下太陽眼鏡,一臉驚訝地望著我,就像我身上有什麽髒東西一樣,用一對琥珀色的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嘖,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真是遠超我的估計。”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講什麽,雖然在陌生的地方能夠和懂中文的人搭上話是好事,但是他說出來的話讓我一點也無法放心,出於陌生人的警惕,以及光天化日下的勇氣,我回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請問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你身上的情況,比我想象得還要嚴重,我得估量一下自己是不是有能力帶你一程了,真是,剛送走一個災星就來了另一個更魔性的。”
說完,他連忙重新戴上了太陽鏡,透過淺咖啡色的鏡片,我看見他的眼神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惱,眉間緊皺。
“哎——真麻煩,我能告訴你的不多,首先第一點,你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了,這裏是,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