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兩個十字架
瓜皮帽的臉上,閃過一絲驚疑的神情,似乎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恐怖:
“山羊胡掏出的十字架,實在是太古怪了……
你別看我在山溝溝裏沒啥見識,但是當年出去打工的時候,我沒少在電視上,還有路邊攤上看到過這種東西。
沒有任何一個十字架,跟老頭掏出的十字架一樣。
他的十字架不僅讓人察覺不到神聖的氣息,反倒嚇人的厲害……
十字架上,居然刻滿了各種各樣的眼珠,睜著的,閉著的,一個挨著一個,圓滾滾白森森……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就像是葡萄藤上結滿了葡萄一樣……
我隻看了一眼,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眼珠十字架?”
聽到十字架三個字,我有隱隱有所預感,此刻得到瓜皮帽的證實後,我一蹦三尺高,忍不住驚呼道。
這東西……
不是罪民和邪神之間的‘紐帶’麽?
在‘罪與罰’的故事裏,是經洋神父之手,送給趙老太爺的邪物。
如果山羊胡是趙老太爺的話,這東西在洋國的時候,不就被他丟到中學廁所裏邊了麽?
怎麽會帶回華國呢?
事情,越來越古怪了。
瓜皮帽不知道我在驚呼什麽,以為我也感覺這東西古怪,他點了點頭繼續道:
“對吧,我就說這東西,邪門的要死,誰第一次見了都會覺得奇怪的。
但看到古怪十字架的瞬間,張敏卻張大了嘴巴,眼神直勾勾地,一個勁兒的嗚嗚啊啊亂叫,似乎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激動。
山羊胡老頭也沒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上前一步,讓張敏能夠更清晰的看清十字架的全貌,隨後自顧自道:
“這個十字架,你應該很熟悉吧?
你應該有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十字架才對……
那是當年我們送你上渡輪時,你母親特地掛在你脖子上的。
是經過我信仰的宗教內教父開過光的聖物。
能夠保佑你平安。
當時我們特地叮囑那個送你上渡輪的人,不管將你送到哪裏……
不管發生什麽事,務必要將十字架給你帶上,畢竟……
這是我們能夠找到你唯一的憑證。
這個十字架,和我的十字架之間,相互存在感應。
我每天晚上睡前祈求神明,神明就會告訴我你所在的方位。
隻可惜,這裏是華國,脫離了洋國神明的布道範圍。
所以神明的指引,太過微弱。
給我們尋找你的過程,增添了太多太多難度。
但我沒有一天想過要放棄,神明保佑,我終於,終於見到你了……”
山羊胡撫摸著十字架,一臉唏噓。
“要真是你說的這樣的話,你為什麽要將我丟到孤兒院?
為什麽不讓那個帶我回華國的人將我養大?
為什麽不讓他告訴我我父母的消息?
你知道這麽多年我在那個孤兒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嗎?
我有多少日夜期盼著生父生母將我救出這個鬼地方……
但你知道我等來的是什麽嗎?等來的隻是孤兒院那些看護們無休止的鞭打和謾罵!
這就是你們給我的童年禮物嗎?”
張敏眼睛都紅了,歇斯底裏地吼道。
山羊胡老頭苦笑一聲:
“但凡有一點點可能,我跟你母親都想將你留在身邊……
可是以我們當年的能力,將你送回華國已經是能力的極限了……
就像我說的那樣,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你母親甚至因此落下了病根,回到華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我也想托人照顧你,也想給你一個幸福美滿的歸宿。
但讓你活下去,真的已經是我們能力的極限了,如果這麽多年你感到委屈,你完全有理由怪我。
因為都是我這個當父親的不好,沒能力替你們遮風擋雨,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你不要再說了,我和你這種人沒有什麽可說的。”
張敏又哭又叫,像是發了瘋一樣,衝出公寓,飛奔回了家裏。
她不敢,也不能接受這一切。
老頭兒當時說的話我聽的一句不拉。
我跟張敏都不是啥有錢人,老頭就算是誆錢,也不至於誆到我們頭上。
再加上他的解釋,在我聽來挺合理的,應該不像是騙子。
如果事實真像山羊胡所言,那張敏淪為孤兒,也不能太怪他這個當爹的。
隻是讓我有些奇怪的是,老頭說張敏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珠十字架掛飾,但我這麽多年,從沒在家裏或者張敏身上看到過這樣東西。
難道被張敏丟了不成?
我也沒多想,看山羊胡一大把年紀哭的老淚縱橫挺可憐的,就給他出了個主意,說張敏雖然長得凶,但是內心其實是挺善良,挺溫柔的。
你要真想她認你的話,不如就在這裏住下,讓她多了解了解你,給她一個接受的時期,我相信你們兩個人的關係肯定很快會修複的。
老頭兒聽了我的話,連連點頭。他可能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場麵,聽了我的話後,對我是千恩萬謝,撿起落在地上的鑰匙,顫巍巍地進了房間,也就是你們剛才進去的116房間。
老頭兒進了屋,也就沒了動靜,我隔著門縫偷聽了一陣兒,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猜測山羊胡可能是這一鬧騰,心力交瘁,累的直接睡覺了。
當天晚上我回到家,就看見張敏紅著個眼圈,坐在椅子上等我。
她問我那個山羊胡老頭怎麽樣了,是不是已經走了?
我告訴她說那個老頭不願意走,住進了116房間。
她哼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麽。
張敏這人我太熟悉了,就是之前在孤兒院裏被人欺負怕了,所以輕易不對人示好。
她現在這個態度,基本上算是對山羊胡老頭有點認可了。
看來她心裏也存在著一絲對父愛,對親情的渴望。
那天以後,張敏就又恢複了正常模樣,在公寓和家之間兩點一線穿梭。
仿佛山羊胡老頭的事兒,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那個老頭也安靜的離譜。
除了吃飯買菜之外,山羊胡基本上全天待在公寓裏。
他每次出門之前,都會和張敏打個招呼,但張敏卻一直都是愛答不理的模樣。
你們想想,老子當年是怎麽追張敏的?
不也就是這麽厚著臉皮軟磨硬泡嗎?現在山羊胡學到了我的精髓,想讓張敏釋懷,那不是早晚的事情麽?
事情的發展,和我預料的差不多。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能明顯感覺到,張敏的心情逐漸變得好起來。
這麽多年來,她見誰都板著一副棺材臉……
可後來偶爾也會有正常表情,甚至會有微笑的時候,我這麽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見她笑……
在我想來,這應該都是那個老頭兒的功勞。
後來,也就是9月30號的那天晚上……
我記憶特別深刻,那天晚上,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電閃雷鳴,震得我們家房頂都在發顫。
那天我從村裏的集市上,買了一整條羊蠍子。
晚上的時候,張敏煮了一大盆子羊蠍子,油光燦燦的,香的我直流口水。
下雨天圍著土灶吃熱騰騰的羊蠍子,世界上還能有再爽一點的事情嗎?
我拿起筷子,剛準備叨一筷子嚐嚐,就被張敏一把拍掉。
她有些難為情,吞吞.吐吐道:“這大冷天的,公寓裏又那麽冷。
要不然,把山羊胡叫過來一起吃頓飯吧?”
“哦?”
我一愣,沒想到張敏會忽然這麽說。
“前幾天我趁他睡覺的時候……
偷偷從他指尖取下了一滴血,跟我的血混在一起後,發現兩滴血融合了……
血溶於水,這是鐵證,山羊胡的確是我爹。
我想過了……
他其實沒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
我想把他叫過來隨便嘮嘮,順便問問我娘的墳埋在哪裏……
他說我娘是因為我才死的,等有時間,我想給她磕個頭祭拜一下,盡盡做女兒的義務。”
張敏解開了心結,這可是個大好事。
我一聽,頓時樂了,拿起竹傘就準備把山羊胡接過來。
但是張敏卻執意說她要親自前往。
畢竟是父女相認的時候,她想去那就讓她去吧,我點了點頭,把傘遞給了她。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
俺家婆娘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