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掛念
這一次，她恍然發現，丈夫幹了這麽多年，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告訴自己有事。
曹經理嘶啞的說道：“我看到了有人死了。”
“天呐……”
妻子仿佛是嚇壞了，聲音一瞬間就輕飄飄了起來，曹經理心中的哀痛更加的濃重了。
“你別誤會，我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不用慌。”
“這，這……德順，你說的都是真的吧，你真的沒事嗎？”
雖然已經是說了不是自己的事兒，然而妻子的聲音卻已經帶了哭腔，顯然，在她看來這種事情隻要沾上，就已經是天下的壞事兒了。
“跟我們公司的老板有點關係，但你也知道他很有本事，肯定不會出事，放心。”
“德順……我求你一件事行嗎，你不聽我真的沒法安心。”
“好，你說。”
“你說你……以後能不能不幹了？德順，我知道在外麵工作累，你要不就回來吧，我知道我沒什麽本事，會拖累你……然而，你也已經賺了不少錢了，咱們拿著這點錢，做點小本生意，孩子也都已經大了，不用咱們老兩口操心了。”
“嗬嗬，你瞧你那點出息。”曹經理聽出了妻子聲音裏的擔憂和失落，於是想緩解一下氣氛故意露出了笑容。
“老公，我心裏這輩子就你這麽一個男人，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說著，妻子似乎也是笑了一下，可不久後就有小聲的哭泣聲傳了過來。
“哭啥子，真是，沒什麽好哭的，都說了不是我出事了。”曹經理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在顫抖，他此刻是迎著冷風站在了港口，然而他卻覺得頭暈目眩，仿佛一個不留神就會狠狠的摔倒那深不見底的海水裏。
這港口的海裏， 可沉過不少的東西，他都是一一見過了。而現在，他正品嚐著一輩子中最大的後悔和痛苦，同時感覺到，這些年自己眼看著死去的人，仿佛是化為了一個個怨鬼，那手已經是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腳踝了。
“我這輩子……其實沒想過能嫁人的。德順……我是個瘸子，長得又不好，如果沒有遇到你，也許要比我娘過的還悲慘……然而德順，我遇到你了，遇到你這麽一個好男人，還能給你生了孩子，真的已經夠了……”
“小珍……”曹經理想說些什麽，然而隻有淚水往下落，他不敢說話了，他怕妻子聽出自己也哭了。
“德順，以前你在城裏給人給工地裏幹活，我心裏疼的厲害，做夢都擔心你萬一有一天倒了，這個家可怎麽辦……然而你當了經理以後，我就沒有一天能睡上安穩覺了，總是做噩夢……以前，偶爾還能睡上好覺的，你過年的時候回家裏來，我在那之後就能睡上一段時間好覺了。”
“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定要堅強，孩子們還需要你。”半晌之後，曹經理開始克製著心思這樣說了一句。
“我知道，以後我還得等你回來，給你做飯，跟你看著孩子們給咱們生孫子呢……可是德順，你現在處在這種情況下我心裏頭不好受，你賺再多的錢……也不好受。”
“我盡量今年回去。”曹經理淒然一笑，看著那漆黑的天空，心裏默默做了一個決定。
這個決定其實不是突如其來的想法，早在一開始，這個想法就存在了，然而這一刻，和妻子通話，讓他徹底下定了決心。他不能這樣活著，是了，再讓他這樣留在世上，他做不到。
“嗯，我等你的……然而德順，你也別為了過年回家累著自己，早晚我都等著你，等你什麽時候回來了，不走了，我們就一起過，沒錢不要緊的，我不在乎那個，我就要你回來……別的不要。”
曹經理扯了扯嘴角，也努力提起了心思，說道：“嗯，我盡早回去陪你，你也別管別人說什麽，信我就是了。”
妻子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說：“隨便她們說吧……德順，我不擔心你在外麵有人的，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的，比誰都清楚，嗬嗬，她們就是說出個花來，我也都不信，我隻聽你的話，隻信你的。”
“小珍，我得辦事去了，改天再給你打電話，你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點好的，別省錢，知道了嗎？”
“嗯，德順你千萬好好照顧自己。”
曹經理呆愣了半晌，而這不過是半晌的時間，他感覺自己的體重仿佛是破漏的沙袋一樣，已經消失了大半，身體輕得再晃得劇烈一些估計就要掉進大海裏去了。
沉默了許久之後，曹經理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哎，爹。”
曹經理打通的是自家兒子宿舍樓下的電話，跟宿管說了一聲之後要找誰以後，過了約莫十分鍾，傳來了兒子熟悉的聲音。
“兒子，怎麽樣最近。”
“好著呢，對了忘了告訴您了，前幾天才考完了期末，我還是整個係第一名。”
曹經理笑了，眼睛裏流著淚水，笑得欣慰。
“你小子就是爭氣，從在村子裏上小學的時候你就一直是第一，真棒。”
“嗨，爹，你瞧你說的，我這都已經是大學了啊，你還拿小學和我說，這也太看不起我了，不是一回事兒啊，爹，大學考第一的難度可大多了。”
曹經理勉強笑了笑，說道：“對不起兒子，你老爸沒上過學，倒是沒想那麽多。”
對麵沉默了半晌，兒子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了起來。
“爹，我沒別的意思，你別往心裏去，對不起。”
“瞧你，你爹沒學問又不是什麽秘密，再說我兒子這麽爭氣，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兒子似乎是哭了，抽了一下鼻子，堅定的說道：“爹，等我畢業一定會努力工作賺錢，讓你和娘過上好日子，讓咱們家更好起來。”
曹經理沙啞的說道：“臭小子，你要是以後賺錢了就好好照顧你老婆孩子，家裏有我，你爹我厲害著呢，不需要你來操心。所以你以後就專注學習，不許再想有的沒的，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