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遺忘
關於野田雄介的吩咐，他一個字都沒有告訴情婦。但她仿佛已經什麽都知道了一樣，她的眼裏滑落出了淚水，然而哀痛沒有持續多久，之後是一種讓他一個大男人都心悸的怨恨。
“有本事你弄死我，不然我絕不會放過你！！”
“一群畜生，狗娘養的，我他媽和你們拚了！！”
情婦笑著，罵著，流著淚水，瘋狂的掙紮著，對著這個不敢用力掐住自己脖子的男人拳打腳踢。曹經理的恐懼一瞬間控製住了一切，他無法繼續忍受這種煎熬了，這是他無法忍受的壓力，於是那壓力開始爆發，首當其中的就是他這一雙滄桑的手，真的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劇烈顫抖著掐住了脖子。
一開始她還可以猖狂的大笑，還可以死死瞪著自己，然而漸漸的，她開始痛苦了，開始用力的拍打自己的雙手，那一雙充血的眼睛裏開始出現了哀求，強烈的恐慌和祈求。
隻不過這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誰都無法再後退，因為曹經理也一樣被逼到精神崩潰了。
不知何時，一股腥臭的味道開始飄逸起來。這味道讓已經失去了理智，隻知道要死死的掐著，絕對不可以放開的他恢複了理智。他忽然一怔，腦海裏不斷的，一次又一次默念的概念開始瓦解，就像個已經偷到了想要的東西以後，就桀桀笑著悄然離去的魔鬼一樣。
情婦被自己的掐的大小便失禁了，她的裙子髒汙了一大片，而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她不再繼續掙紮了，不再繼續捶打自己，辱罵自己了。瞪著一雙空洞的眼睛，似乎已經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當一個人找回了自己的常識的時候，他往往會開始回顧，而大部分被憤怒支配了一切的人，在理智恢複之後，都會無比懊惱那憤怒時做出的愚蠢的舉動。然而，曹經理沒有懊惱，他隻是感到悲涼，他清晰的記得自己所做的一切的事情，所以更加的明白自己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絕不僅僅是因為衝動。
他已經完成了任務，然而犯了錯誤，情婦已經死了，不會再醒過來了。現在自己的車裏多了一具屍體。這輛車是野田雄介的，也許喜新厭舊嚴重的野田雄介會早晚換掉這輛車，然而目前還沒有，於是他要負擔的責任就更大了。
情婦已經累了，最後逼近死亡的時候，她本能的開始害怕，隻不過並沒有能得到自己的理解。而自己也已經累了，累的不想留在世上，也許腦袋裏從現在開始會湧現出對生的渴望，但自己的車子裏沒有活人，沒有人會理解自己。
“完了，全都完蛋了。”
曹經理喃喃著，開始慢慢坐起來，雙眼空洞的插進了鑰匙，然後把車發動了起來。他需要離開，離開這個倉庫。然後他想起了一個地方，他去過不少次的地方。
以前他跟著野田雄介不少次在清水灣碼頭滾下一個個裝著屍體的鐵桶，裏麵灌滿來水泥。
而大部分時候，這些處理都是在另一個已經不再使用的港口附近的廢棄工廠進行的。那廢棄的港口，再過一段時間應該是要重建的，而現在，他可以前往那裏了。
事情早晚被變得糟糕的，而這一刻終於是到來了。曹經理想著，想著自己是一個充滿了犯罪的人，於是就開始背負著犯罪生留在世上，直到現在，這狗屎的一輩子總算是迎來了終點。
如果是換做了以往，或者說是到達地下倉庫之前的話，他現在也許已經完成了任務，然而現在不是了，一切都變了。今晚對他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晚上。
曹經理開著車一個人來到了廢棄港口，在那空蕩蕩的港口，遠遠的看不見一艘船，這裏隻有一根根的廢棄的柱子。還有遠遠的街道中央傳來的燈火，然而和這個廢棄的港口沒有一點點的關係，十有八九今晚這個港口是隻有他一個人的。
曹經理下車之前，最後看了一眼那車裏的情婦，她依舊是躺在上麵，脖子上的紫色的血瘀明顯可見。
搖搖頭，曹經理下了車，然後走到附近的公共電話亭撥通了一個號碼，在撥號的時候，曹經理遠遠地看著那仿佛有青灰色的煙塵在翻滾的天空，覺得空氣很涼，明明是夏夜，然而空氣涼的令人發抖，仿佛是從陰間吹來的風一樣。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身後有個死人吧，曹經理自嘲的想著。
“嗯，德順。”
曹經理張了張嘴，然而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忽然是堵的厲害了，眼眶也是一瞬間泛紅發酸了起來。這一聲熟悉的嗓音，一下子把他給拽回了現實，他這才意識到，直到剛剛為止，自己就像是個瘋子，而現在，直到聽到親人的聲音，他才是回到了現實。
如果我沒有成為野田雄介的手下，如果我沒有殺人，或許我今年過年的時候，還可以在回家看看看的。曹經理緊緊攥住拳頭，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他知道，一個40多歲的大男人，哭的像個傻子一樣是很難看的，然而他忍不住，此刻心裏的哀痛他隻能這樣來發泄。
“……德順？你怎麽不說話？”
曹經理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有些顫抖的說道：“小珍，身體怎麽樣。”
“身體……？就那樣的，沒什麽變化，怎麽了突然，是不是有什麽事兒？”
總歸是一家人，曹經理就是再抑製自己聲音裏的顫抖，也是讓自己的妻子給聽出來了。她的語氣裏立刻有了一絲絲的擔憂。
“沒事……嗬嗬，也不對，有事兒。”曹經理扯了扯嘴角，發現不再那麽僵硬了，但他現在已經是笑的比哭還要難看吧。
“德順，有事情不要憋在心裏，我也許幫不上忙，但我能聽你說的。”
她也是個鄉下人，這輩子都沒有去過大城市。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這樣說著，她知道丈夫現在在做的事情不一般呢，是跟著了不起的人物在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