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尋常夫妻
馬蹄聲聲碎青磚，碎草漫天春色無邊。
伏惟君扶著完顏無忌的手款款從馬車上步下，滿眸翠色中清涼的空氣首先鑽入她的鼻息。
完顏無忌扶她下來一同行到柳湖裏的水榭中停住，手輕攬住她：“夫人讓南霜去喚我隻是為了與我同賞這湖色？”
伏惟君舒心的往他懷裏靠著，眸中春色下掩著淡淡笑意：“這還不夠？”
他似意外的望她一眼，手輕輕攬住她不做聲了。
湖中前方有葉小舟，與他們隔著半片湖泊相望，船頭有位年輕的船夫，微涼天色他隻著一件單衣，手中持著一根細長的撐竿，左一下右一下極有規律的往前撐著，小船緩緩向前。
他們靜靜望了會兒，看見小船裏走出一個碎花布衣的女子，手中搭著一件外衣，走到撐船男子身後給他披上，男子卻抖了抖身子躲開像是不願意穿，嘴裏還說著什麽。
但他話說了許多，那布衣女子一跺腳他便又乖乖穿上了，但還是不住的搖頭已示抗議。
伏惟君不禁失笑，完顏無忌卻不作聲的望了許久才道：“尋常夫妻之樂，亦其樂無窮也。”
伏惟君沉默片刻，抬眸道：“夫君想要尋常夫妻的生活？”
完顏無忌望著她，苦笑道：“一時感慨罷了。”
尋常夫妻的生活與他到夏國的初衷相去甚遠，即使他願意，伏惟君身為夏國的長公主，一生榮華，滿身富貴，談何容易放下。
“我這一生，為了許多東西活著。”
伏惟君眼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執拗且深刻，“但最重要的便是你，無忌。”
她這個眼神使完顏無忌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的眼神，那樣熱烈到不可抗拒，那樣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的眼神。
伏惟君笑笑，繼續道：“所以啊，無論你想要榮華無雙的生活也好，自得其樂的尋常生活也好，我都願意，隻是我希望你能等一等我，等我把所有的事料理清楚，到時即使你要去天涯海角我也隨你去。”
隻需要等上一等，等她料理幹淨尚未討回來的債。
無論她說的是認真的還是一時感慨完顏無忌已經覺得很寬慰了，輕聲道：“我等著你。”
兩人之間升起的眸中默契在這時將從前橫著的隔閡漸漸消融，這也是伏惟君邀他此行的目的。
一路上諸多猜忌防備，卻不應因此對最初堅信不疑的人生出嫌隙。
“如今大勢所趨，有些事情也已經到了有決斷的時候。”伏惟君聲音淡漠道，“且看誰人樓塌了。”
一日遊玩，天色暗時兩人才興盡而返，城中頗為熱鬧，兩人便從馬車上下來步行。
行到一座戲台旁，見一群人圍成一團，裏邊傳出個頗為耳熟的聲音：“老板，且說從古至今猜燈謎從未有嫌客人猜的多的例子，況且你的燈謎擺在外邊不就是讓人猜的嗎？怎麽他人猜得我就猜不得？”
規規矩矩的用詞，咄咄逼人的語氣。
伏惟君但笑不語，等圍觀的人撤開些，便見著最裏頭有一個素衣公子正同燈攤老板對立著，麵如冠玉，目光灼灼，正是狀元郎陳朝。
伏惟君對此人印象大約是，傲然一身，不屑趨炎附勢，比如他對自己這個夏國長公主從來都是視若無睹的。
完顏無忌盯著她看了片刻，見她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淡淡開口道：“夫人對著燈謎興致頗高。”
即使他以為自己將語氣壓製得很好伏惟君還是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酸味，失笑道：“這位狀元郎是個死心眼，且看這老板如何應付他。”
完顏無忌目光淡漠的看過去，那老板點頭哈腰半晌說道：“公子，小人就是小本生意混飯吃的，您若是閑來無事大可往暖齋閣打發時間何苦為難小人呢？”
“混賬話！”
陳朝麵色不忿，“你不肯將我贏來的東西給我也就罷了，竟還好出言羞辱，今日的東西我還就非要不可了，你若是不願給我們就去官府說道說道。”
老板哪懂得眼前這個讀書人是個讀聖賢書的，一下子觸了他的黴頭嚇得眼睛都瞪大了許多，忙道：“公子息怒，有話好好說不是。”
他看了眼桌上價值不菲的玉扳指和一應新鮮玩意，咬咬牙拿起抱著送到陳朝眼前：“公子既猜中，小人給你便是。”
陳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但卻隻拿了一隻紙鳶和一個玉扳指，麵色淡淡道：“本公子對其他的不感興趣，我贏了不要是我的事，你承諾過不給便是你毫無誠信。”
老板見他隻挑了兩個東西拿了心下當即鬆下一口氣，自然他說什麽都是對的，一連應了好幾聲就差沒對著他燒一炷香了。
陳朝冷然的笑笑，正邁出人群，麵色便怔了怔。
伏惟君知道他已經望到了這邊並不躲閃，隻朝他點點頭便拉著完顏無忌要走。
熱鬧看完了，自然沒留下來意思。
“長公主殿下。”
伏惟君以為自己聽錯了，腳步頓了一下見完顏無忌已經往身後看去才轉過身去看著追上來的陳朝。
他竟追過來行禮了，伏惟君有些意外，但很快便說道：“身處宮外，不必多禮。”
陳朝看了完顏無忌一眼，又看向伏惟君：“公主和駙馬好興致竟有時間出街遊玩。”
伏惟君輕輕挑眉：“狀元郎何意？”
陳朝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說道：“沒什麽，方才我在那攤上贏了些玩物，沒想到在此碰上了公主便將此獻給公主當個樂子，還望公主不要嫌棄。”
伏惟君若有所思的望著他，這人明明眼中對她毫無親近敬重之意，卻又送這些東西故意親近似的。
他的手一直保持著遞東西的動作，即使伏惟君一直沒反應他也不急，目光沉沉，不急不緩。
伏惟君笑笑，將他手裏的玉扳指跟紙鳶拿過來：“狀元郎好意我豈會嫌棄，如此我便收下了。”
陳朝臉上也現出一抹笑意，隻是眼中毫無情緒，拱手道：“那就不打擾公主同駙馬遊玩了，告辭。”
伏惟君微微點頭，見他轉身步入人群，很快便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