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伏罪狀書
直到伏惟君先行走出了柴房,南霜依舊覺得身上仍是毛骨悚然。
她跟隨在太後身邊多年,心性早已穩穩的沉澱下來,眼前也從未見過什麽血腥。加上她陪伴在伏惟君身邊的這幾個月,南霜一直很篤定,篤定伏惟君便是太後對她誇讚的那般模樣。
但直至今日,她才算是領略了一個真正的皇族公主理應有的手段與魄力。
隻有雙手殺伐果斷,她的追隨者才不敢輕易的背叛於她。
南霜凝重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白春,隨後召來了柴房外守候著的兩名侍衛,讓他們著手將白春拖入了公主府密牢。
長夜漫漫清極寂極,地牢內的審訊聲被牢牢隔離在內。
淺雲漸漸伸展,拂曉綻放出霞光,路邊漸漸有行人匆忙行過時,伏惟君輾轉反側的起了身。
擢素手纖然,她迎著朦朧的晨亮,將寢閣內的燭火盡數點了上。
周遭靜悄悄的,仿佛它從來都是這個模樣,可在如豆的燭光中,伏惟君卻突然想起了寢閣內本該有的另一番景象。
此時,若是無忌在她身邊的話……
恐怕,他定然會拉著自己熟睡的。
可若自己被心事拽的實在無法安眠,他亦會起身陪伴自己。
總之,他作為自己的夫君,本該是伴在她身邊的。
但近來,兩人就算是極親密時,伏惟君也從未有過真正安心的時刻。
這種不安也不算是無厘頭。
譬如從前的無忌,總會不經意的問她,問她為何會對將發生之事了如指掌。
從前,無忌雖對她疑竇重重,可這也是在乎她的一種表現啊。
可現在,他卻任由一切發展,卻不發一言。
輕輕著銀勺壓了下燭芯,跳動的火光中,伏惟君的麵色恍惚起來。
風雨欲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伏策與甘威的合作已是在所難免。
而她作為並沒有明麵上兵權的長公主,隻有將事態完全的掌握在她的手中,才可以扭轉乾坤,以至於上一世的慘劇不再發生。
在塵埃落定前,她是無法將一切與無忌說個明白的。
盛夏的清晨仍是有些涼意,伏惟君隻著裏衣靜坐,直到南霜凝著神色放輕了腳步打開了寢閣大門時,她才終於動了一動。
久坐的腰間有些酸痛,伏惟君卻恍若未覺,隻站起身走到南霜麵前,接過了她手中兩張疊的整齊的伏罪狀書。
接過狀書的手微微發抖。
“白春都招認了?”
伏惟君疲倦的問出後,南霜亦是疲倦的回答。
“就算她不想認,也耐不過她那半百父母的慘叫。長公主放心,她將一切吐露了個幹淨。”
打開狀書看了看,確認了上麵潦草字跡中記錄著的一切後,伏惟君蒼白的抿住櫻唇。
赤裸裸的真相,就擺在了眼前。
雖說她沒有親眼看見白春與甘舒私下的交易,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想象力。
況且,這狀書上和她想象中的畫麵,所差不離。
枉費她曾經還想將白春培育成與南霜一般無二的人。
可……
她卻永遠不可能成為南霜。
眼看著狀書上那幾句:“甘舒給了我玉佩,許下了賦我榮華的承諾後,我便領著她去了長公主的書房,偷來了印鑒。事後,我又偷偷的去異姓王府,將用過了的印鑒放回置了書房原處”,伏惟君神色愈發冰冷了下來。
直到今時,她才是確認了下來-那日學子宴,搞鬼的卻是白春無疑。
而南霜失去的清白,亦是與白春拖不了幹係。
再抬眼時,伏惟君果真從南霜一向沉靜如譚的眸中看出了朦朧水意。
輕歎口氣,她向前邁了一小步,輕輕擁抱住了南霜。
“沒事的。無論是什麽事,都會過去的……”
這句話,不隻是對南霜所言,亦是她給予了自己,最堅定的力量。
將伏罪狀書藏於枕下後,伏惟君一臉鄭重的走向了梳妝台。
在南霜巧手為她層層編起秀發時,她也在細細的為自己描繪著妝容。
從細長的眉尾畫到腮邊的胭脂,伏惟君聚精會神,仿佛在做著什麽無與倫比的大事。
南霜最後為她簪上了一隻琉璃鵲首步搖的同時,伏惟君恰好的為自己戴上了一隻福祿壽五彩手鐲。
那手鐲並不是什麽五彩摻雜著的顏色,而是在光的照射下,會呈現出不同的光芒而已。
看著鏡中刻意精心裝扮了的長公主,南霜調整了呼吸,盡量歡快的問她:“明日即為四王爺與姚姑娘的大婚,公主莫不是想提前些吃酒了?”
隻見伏惟君施施然的起身,走到了屏風後的全身銅鏡處打量了下今日的裝扮後,先是讓南霜將自己櫃中那套對襟襦裙陪青色長衫拿來,才挑唇一笑回道。
“本公主要去與我心上人私會。”
私會?
正在翻找衣物的南霜手下一頓,卻聽伏惟君繼續說:“一會子本公主自來穿衣罷。你快去通知無忌,讓他備好車馬在府門處等我。本公主,等不及的要去見他。”
南霜聞言,迅速的找出了那套繡著大片合歡花的襦裙掛在了飾屏上後,便急匆匆的跑去了西殿。
彼時,完顏無忌還倦怠著未及起身,但當冷夜進了寢閣,對他說出南霜前來傳的話後,他便立即掀開了薄薄的錦被。
而他的眼中,也一掃連日來的陰鬱沉悶,反而添了些雨後天晴般的光彩。
其實,在伏惟君心中顧慮重重的時候,他昨夜也未能睡得安穩。
抓起白春審問一事,惟君雖未同他將些什麽,但身為長公主府的駙馬,東殿中還是有侍女肯為他傳些消息的。
所以乍聽冷夜所言,完顏無忌親攏長發,片刻都不想耽誤的換起衣來。
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曉,惟君清晨相邀,所為何事。
當伏惟君強裝出愉悅,翩翩行至府門時,完顏無忌早已玉樹臨風般立身站在了馬旁。
看見伏惟君的裝束,他的目光掩不住的流露出了驚豔。
完顏無忌從前還從未從想過,原有一天,他竟能這樣牽掛一個人。
牽掛到麵對著她時鬧心關心,不見她時滿載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