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記住她
《本草綱目》記載：“杉木葉硬，微扁如刺，結實如楓實。”
杉樹在春天的時候，總是枝繁葉茂，華蓋如頂的樣子。
喬半山點了點頭：“好，就叫喬杉。”
宋婉兒便微微笑了，笑著笑著，幸福地睡過去了。
她總是嗜睡，比一般的孕婦要嗜睡很多。
喬半山出了房門，叫來蓉兒，吩咐道：“日後夫人吃的藥，送一份給我，那藥汁苦澀，我與她一同受著。”
“老爺……”蓉兒眼圈一紅。
喬半山閉上了眼睛：“這是夫人的心願……我們順了她這份心吧。”
蓉兒跪下來，朝著喬半山，也朝著裏屋，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是。”
……
“喬夫人早就查出身患不治之症了，杉杉，是她留給你們的最後的禮物。”伏惟君看著喬楓漸漸發紅的眼眶，輕輕說道。
“杉樹，意味著旺盛的生命力……這是她對杉杉的期望，也是她對你們的期望。”
喬楓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問：“為什麽他不告訴我？”
伏惟君笑了笑：“因為他是父親，寧願你恨他，也不要你責怪母親。”
喬楓心底一時五味雜陳。
伏惟君便乘勝追擊，把話一口氣說到底：
“天意如此，這不是他的過錯……他作為父親，已經舍棄了半生榮華，一直藏著心裏的願望。
喬大哥，我既然喚你一聲大哥，便是真的把你當做哥哥來看待。說句體己的話，你若再不和解，你會後悔終生的。”
喬楓沉沉地看向遠處，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良久，他走出去拾起掉落的那把傘，撐起來，走到伏惟君麵前。
“多謝。”
伏惟君點點頭：“那我們？”
喬楓看著她，微微露出笑臉：“上山，回家。”
伏惟君笑起來，應道：“好！上山，回家。”
等伏惟君和喬楓到家時，天色已經黑了。
喬楓關了傘就要往白滿山書房走去，伏惟君又一把拉住他，笑了笑，指指廚房：“我早上幫你發了麵。”
“去給喬杉煮碗麵吧！今日可是她的生辰。”
見喬楓站在原地發愣，伏惟君微微蹙起眉頭，把他往廚房方向推了一把：“快去呀，煮麵你總會的吧？”
“不是說好了，要珍惜擁有的，記住離開的嗎？”
喬楓聽到這句，忙應了一聲：“哎，好……”
說著就往廚房去了。
伏惟君便拍了拍手，往白滿山的書房走去。
突然一個手掌抓住她的手臂，一道力襲來，她就被卷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伏惟君輕輕靠在完顏無忌身上，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清香，被忽略了的一整天積攢的勞累都在這一刻湧上來。
她好想就這樣靠在完顏無忌的懷裏，好好睡上一覺。
不行……還有最後幾步沒做呢。
伏惟君戳一戳抱著自己的人，沒有收到回答，她就又伸手推了一推。
完顏無忌卻加大了力度。
伏惟君半是嗔半是嬌地道：“放開，還要去叫喬杉和白先生呢……”
“不放。”
身上的人難得地不講道理，“早知道你要和他單獨待在一起一整個下午，我就不放你出去了。”
伏惟君笑了笑：“你這是吃醋？”
完顏無忌沒有回答，隻是在她耳畔輕輕說道：“我是怕……我早上幾句話，就氣的你不要我了。”
話語裏的委屈逗得伏惟君笑起來，抬頭看向完顏無忌：“你是純粹因為自己、還是因為你的大業而擔憂的？”
完顏無忌想了一想，告訴她：“都有。”
伏惟君睜開懷抱，跺一跺腳：“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誠實！”
完顏無忌笑著又摟過她，輕輕哄道：“好了，不生氣了。你先去換套衣服，喬杉和白先生我幫你去請。”
對啊，她這身衣服，滿身的泥濘，怎好意思走到人家房間裏去？
伏惟君於是點點頭：“好吧，多謝夫君體諒！”
完顏無忌放開她，看著她走走跳跳地朝著自己的房間去，搖著頭笑了一笑。
深夜，廚房。
油燈發出暖黃色的燈光，照得這小小的廚房一派溫馨的樣子。
喬杉盯著麵前那一碗麵，一時有些怔。
二十年來，她第一次嚐到長壽麵，還是哥哥親手做的。
那父子二人難得心平氣和坐在同一張桌子旁，一時間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伏惟君咳了咳，指指喬杉麵前的麵：“快嚐嚐，這可是你哥親手做的。”
喬杉反應過來，忙拿起筷子，還沒碰到麵碗，卻又放下了。
“怎麽了？怕不好吃？”喬楓忙問道。
“我嚐過鹹淡了，應該剛剛好！”
見妹妹不吃，他又補充一句。
“不是……”
喬杉露出笑來，“這是我過的第一個生辰，我很開心。我想對著麵碗許個願。”
這一席話，聽得父子二人心裏都有些泛酸。
喬楓眨眨眼睛，忍住到了眼眶邊上的淚，說道：“你要是喜歡吃，哥哥天天煮給你。”
喬杉搖搖腦袋：“不用，我就想許個願而已……”
喬楓點點頭：“那就許吧。”
喬杉雙手合十，麵上帶笑：“我希望，我們一家人能永遠像現在這樣。”
“沒有爭吵、沒有誤會、彼此珍惜、相互溫暖。”
喬楓的淚再也忍不住了，捂住眼睛：“是哥哥不好……”
白滿山也難得地紅了眼，沙啞著聲音說道：“爹爹也有責任……”
伏惟君一副看客心，也忍不住被這氣氛感染。
親人之間，打斷了骨頭都還連著筋呢……哪裏真的有什麽老死不相往來的。
正發呆地想著，身後人突然伸手戳了戳她肩膀，伏惟君轉過去，完顏無忌指了指外麵。
伏惟君會意地點點頭，跟著完顏無忌轉身出去了。
現在確實應該給他們留些時間了。
伏惟君仰頭看著浩瀚的星辰。
前幾天總是心裏有事，不曾注意，如今萬事大吉，放下了包袱走在這山頂上，才發現星夜是多麽的美。
“喬夫人真是好運氣。”
完顏無忌挑一挑眉：“因為今天看到的那片花海？”
伏惟君搖一搖頭：“不全是。”
“那是因為什麽？”
伏惟君展開了笑顏：“當一個人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我們就記住她，這樣，她好像就一直都在了。”
“喬夫人很幸運，她離開了，可是她最愛的人，從來都沒有忘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