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有道無道
“是。”
完顏無忌仰頭看著上床幔,點了點頭。
伏惟君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那這對父子,還真是別扭。”
伏惟君翻身麵對牆,額頭抵在木質的牆上,冰涼的觸感傳來,讓她有些戰栗。
“麵上連好話都沒有一句,背地裏卻彼此牽掛。”
完顏無忌側頭看她一眼,皺了皺眉:“你若是這樣睡了,明早我們就顧不上說服他們了,還得先請喬姑娘給你治病。”
伏惟君悻悻地退回來,轉正睡好,身體挺得筆直,一動不動。
這樣她總不會亂動了吧?
說到喬杉,伏惟君嘿嘿一笑,語氣不善:“喬姑娘今日找你說什麽?表白了嗎?”
完顏無忌伸手敲敲她的額頭:“我們是來做任務的,不是來奇遇的,表什麽白?”
觸及她的額頭一片冰冷,完顏無忌不由得又皺了皺眉頭,原本敲了敲她額頭的手攤開,覆在她額上。
溫差之大,顯得完顏無忌的掌心十分滾燙。
伏惟君又抖了一下,忙往被子裏縮了縮,脫離了手掌。
“那……你們說了什麽?”
倒也不是真有多好奇,就是這會若不說些什麽,顯得氣氛尷尬。
完顏無忌把喬杉的話簡略地重複了一遍。
伏惟君點點頭,若有所思:“原是這樣……”
一個想法突然竄上心頭,伏惟君轉身麵向完顏無忌:“之前讓你去調查的玉玦,你查清楚了嗎?”
完顏無忌點點頭,從袖袋裏拿出那枚晶瑩剔透的玉玦,放進伏惟君手中,告訴她上麵的字。
伏惟君點了點頭,麵上露出微笑來。
“那這樣吧,你負責白滿山,我負責喬楓。”
“喬大哥重情重義,隻要把心裏這事講清楚了,就一定不會為難白先生了……白先生自覺心裏對喬大哥有愧,喬大哥若是不阻攔,他便也能順著自己的心意去了。”
完顏無忌點了點頭,閉上眼睛:“睡吧。”
伏惟君笑笑,轉過身去,也閉上了眼睛。
夜半子時。
身上突然被重重一擊,完顏無忌猛地睜了眼睛,下意識反手去拿配劍,卻抓了個空。
他霎時清醒過來,看清“重擊”自己的“武器”。
伏惟君張著嘴睡得香甜,整個趴在他身上,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口水還印濕了小片衣裳。
完顏無忌有些無奈,有些莫測,有些忍俊不禁。
他把雙手放在伏惟君肩上,輕手輕腳地給她轉了個身。
伏惟君不滿地動了動,抓住完顏無忌即將要抽離的胳膊,又陷入深深的睡眠裏。
完顏無忌小心翼翼地抽了抽胳膊,但無果,伏惟君像是貓兒一般掛在他手臂上。
完顏無忌輕輕歎了口氣,側過身把被子蓋在伏惟君身上,手觸及到不知何時已經被擠到床邊的冰冷配劍,笑了笑,伸手把配劍拿過來,放到床邊。
若非他在外麵攔著,這人早就滾到床底下去了吧?
翌日清晨,伏惟君悠悠轉醒。
看到眼前是某人的胳膊,不由得蒙了半秒,然後反應過來是自己緊緊地纏著他的手。
非但如此,還整個人都貼了上去。
伏惟君忙放手,猛地彈到床的一邊,縮在角落裏。
見完顏無忌還閉著眼睛,伏惟君撫了撫心口。
還好還好……沒醒,否則她就要無地自容了。
伏惟君小心翼翼地把被子蓋回完顏無忌身上,然後輕手輕腳地從床腳下了床。
卻不知,身後男人露出一抹笑來,睜開眼睛,看著她開心地推開門遠去的背影,翻身坐起。
小傻子。
整理被子的間隙,完顏無忌突然想起昨夜裏他想掙脫伏惟君的手時,伏惟君半夢半醒間的呢喃:“不要……無忌……不要……”
雙眉緊蹙著,麵色一片蒼白。
“住手……不要這樣……那是我的孩子……”
完顏無忌跟著皺了眉頭,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沒事……沒事……”
“我在呢……”
伏惟君漸漸平靜下來,卻仍緊緊抓著他的手臂不放。
完顏無忌仔細想了一想,還是沒想到他們究竟是何時,有過這樣慘烈的生離死別的場麵。
完顏無忌徹夜未眠,而伏惟君也徹夜不曾放開過他的手。
清晨的山間木屋是熱鬧的,伏惟君穿過學堂走廊,看見一身素色長袍的白滿山在裏麵講經論道,說著“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言論。
搖頭晃腦跟著念書的小兒怯生生站起來問:“先生,那如今是有道還是無道呢?”
白滿山開了折扇,回答道:“道在人心,人心覺得有道,便是有道,覺得無道,便是無道。”
小兒又問:“那先生覺得有道還是無道?”
白滿山笑了笑,對他說:“先生無道,徒兒有道。”
伏惟君不由得歎口氣。
他心裏分明是有出世的願望的,才會培養這些孩子,讓他們做他的手腳,去實現他的抱負。
伏惟君又看了一眼裏麵其樂融融的師徒眾人,轉身向院子走去。
喬楓拿著鋤頭,一鋤頭一鋤頭地挖著地。
“喬大哥。”伏惟君走到他身後,輕喚一聲。
喬楓停下手裏的動作轉過身,看一眼伏惟君,笑著打招呼:“早!”
伏惟君仔細打量打量喬楓這身裝扮,少了些江湖氣息,多了幾分農家人的踏實與安逸,不由得讚道:“喬大哥這身打扮,倒是像極了農家人,沒那麽痞裏痞氣的了。”
喬楓笑了笑,撓撓頭,說:“我那身行頭那老頭子看不慣,為了避免我倆見麵就吵,我就換了……再說,穿這身幹農活倒是輕鬆不少。”
伏惟君也笑了,意味深長地道:“其實喬大哥還是很在意白先生的想法的。”
喬楓麵色微微一僵,扭過頭死撐著不承認:“我不過是娘親忌日要到了,讓著他些,怕娘親見了傷心,哪裏是為了他?”
忌日?
伏惟君原本想說的話這時卡在了喉嚨裏,有些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我並非故意惹你傷心……”
喬楓擺擺手:“該傷的心早就傷透了,不在這一時半會的,你不必自責。”
伏惟君又皺著眉頭問:“那喬姑娘,年年隻過忌日,不過壽辰嗎?”
喬楓看一眼伏惟君,點了點頭。
“她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命是娘親的命換的,從不提要過生辰的話。”
伏惟君霎時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