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心結
“此話怎講？”
完顏無忌轉身看向喬杉。
喬杉看一眼完顏無忌，低下頭又歎了口氣：“爹爹當年才華橫溢，做官後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掌管肥沃富饒的蜀地，個性又直，不肯圓滑處世，遭了不少人記恨。”
“娘親懷我的時候，貼身服侍的丫頭被人收買，在她安胎藥裏動了手腳……那丫頭對娘親又頗有些感情，不願下手太重，減了分量地給娘親下藥，表麵上看，娘親全無問題，實則，早已是氣虛，才會難產。”
“這些哥哥和父親都知道，於是，娘親死後，父親就隱居山林，再不願入世。”
“那副畫……”
喬杉看向完顏無忌，解釋道,“就是折扇上那副，父親一直寶貝的收著……其實我能明白他的意難平，哥哥一定也能，但哥哥心裏就是不願承認，總覺得，如果父親當時謹慎一些，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那天哥哥在書房裏發現父親把折扇攤開著，想來是常常翻看，覺得父親背叛了當時的誓言，於是憤憤地偷走了折扇，卻被父親發現，兩人大吵了一架，吵完才發現那扇子是真的丟了。”
這些故事，與完顏無忌派人查到的又有些不同，頓時讓他的思路明晰起來，問喬杉：
“所以……阻擋父子倆關係的，不僅僅是你娘親的死，還有出世做官這件事？”
“是。”
喬杉點頭，補充道，“如今哥哥隻道你們是來求父親幫忙解答問題的，若是他知道，你們其實存了這樣的心思……興許，就不是現在這樣好說話的樣子了。”
完顏無忌點頭，對喬杉禮貌一笑：“多謝，這些故事很有用。”
喬杉也笑起來，客氣地點點頭，轉身走了。
他對她，是真的全沒有一點心思。
那邊伏惟君進了屋裏，閑逛半晌，一轉身進了學堂裏。
十幾個孩子做的木凳和木桌，書本毛筆都整整齊齊擺放著，伏惟君隨手在案桌上拿起一本，發現是夫子手抄的《論語》。
她停下來，仔細地查看起桌上的書，一本又一本，全是四書五經一類的。
伏惟君覺得奇怪，一個先生教授的科目，應當與他的追求相稱。
白滿山一心求隱，又怎會交給學生這些科舉必考的東西？
可是……
如果他真的放不下心裏的夢，想要一展宏圖，為什麽又這樣幹脆決絕呢？
一聲桌椅碰撞的響聲，喬楓出現在門口。
伏惟君放下書，喚一聲：“喬大哥。”
喬楓點了點頭，指指背上背著的工具箱：“我來看看這裏的桌椅需不需要修繕一下……”
說著走進來，有些困惑：“你怎在這裏？”
伏惟君指指窗外：“看到無忌和喬杉在說話，想著我還是不過去的好，就進來四處轉轉，沒想到到了這裏……不冒犯吧？”
“啊……”喬楓連忙應答，“不冒犯。不過是個學堂，你隨意逛就是。”
伏惟君於是點點頭。
喬楓想了想，片刻猶豫後，還是頗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
“惟君，喬杉的心思，想必你也看出來了……你不必太在意，喬杉她隻是年紀還小，沒經曆過風浪，完顏兄又一表人才，難免會有些小姑娘家的情感……喬杉她本性不壞，不會插足你們的。”
喬楓說得認真，像是生怕伏惟君不信似的，還隱隱有些著急。
伏惟君噗嗤一聲笑出來，說道：“喬大哥不必如此，我都知道。”
要不她怎會放放心心地躲進來避嫌？
“知道就好……”
喬楓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伏惟君看著喬楓，一時心裏有些感慨，他明明是個溫柔體貼的人，為何非要像隻刺蝟似的，張開硬刺呢？
伏惟君的眼神看得喬楓心底一陣慌亂，剛想問出口，就聽伏惟君說道：“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哥哥。”
這話說得尤為誠懇。
喬楓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容還沒全露出來，就見伏惟君若有所思的看著滿堂的桌椅，說：“也應當是個很好的兒子。”
喬楓的笑僵在原地，眼神逐漸落寞。
突地，他沉沉的叫住伏惟君，問了幾個問題。
……
待得伏惟君回了宿屋，已是月上枝頭，她打開房門，才發現裏麵已經坐著一個人了。
完顏無忌一言不發地坐在桌旁。
伏惟君挑眉：“你怎麽在這裏啊？”
完顏無忌看她一眼：“喬杉說山上房間不夠，委屈你了。”
伏惟君霎時有些慌亂。
自從生辰宴後，他們一直都是分開睡的。
看出伏惟君的驚慌，完顏無忌站起身來走到床邊，把身上的配劍放在中間，說道：“你放心，我們就算一張床，也可以分開睡。”
伏惟君扯扯嘴角，露出個笑來。
見她半天不過來，完顏無忌拍了拍床邊：“過來了，明天還有事情做。”
伏惟君從善如流，低著頭，夾著尾巴似的迅速走過去，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完顏無忌，最後問：“你睡外麵還是睡裏麵？”
完顏無忌挑挑眉毛，告訴她：“你睡裏麵。”
啊？睡裏麵？
裏麵背靠牆身，被局限在小小範圍裏，不是任人宰割的樣子了嗎？
看出她滿臉的不情願，完顏無忌笑了笑：“睡外麵的話，你會自己滾下去。”
“會嗎？”伏惟君很是懷疑。
“會。”完顏無忌淡淡答她，語氣篤定。
可她以前在公主府的時候沒掉下去過啊……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完顏無忌說道：“你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床很寬，後來我在你身側，眼睜睜看著你掉下去的。”
伏惟君怒起來，一拳捶在他胸口上：“那你怎麽不拉住我！”
完顏無忌輕輕笑起來：“可我把你抱上來了啊，不然，你為什麽沒有一天是在地上醒來的？”
伏惟君一噎，低頭上床，鑽進被窩裏去。
床側一沉，完顏無忌也躺了上來。
伏惟君忙翻了個身。
今夜喬楓的問話突然在腦海裏浮現出來：“你們究竟為什麽來找我父親？”
“要讓他出山嗎？”
那一刻，伏惟君看到喬楓臉上一片她從未見過的神傷和痛苦。
直覺告訴她不能說，她便撒了個謊搪塞過去。
伏惟君輕輕歎了口氣，問身側躺著的人：“白滿山不肯出山的原因，和喬楓有關，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