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錯愛一生
秋棠跟著前麵粉衣白裙的宮娥,彎彎繞繞,穿過畫廊,走過幾座亭台樓閣,終於被帶到一處水榭。
水榭裏坐著幾位主子,打扮得美豔妖嬈,秋棠心裏一沉,麵色卻如常,笑一笑,照例請了安。
水榭四周都是流水噴泉,淙淙水聲極大,出了水榭便再聽不見亭子裏的人說什麽。
檀香隱在樹後,捏了捏拳頭,唇語她是會一些,但此時若能看到她們的嘴唇動作,自己也必定要暴露,隻能憤憤離開。
聽不聽得見她們說什麽已經不重要了,秋棠出現在這裏,想來公子的猜測是八九不離十了。
想到這裏,檀香便迅速離開了水榭。
伏惟君坐在馬車裏,這邊已經一圈圈盤山上著山路,再走不到半日的車程,蜀地錦官城就要到了。
本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可這接連幾日的顛簸,倒是弄得主仆幾人都沒了心思,隻盼著錦官城早日到,她們便可一次性除了這顛簸勞累的罪。
靈菱今日是出奇的低氣壓。
兩手抱肩,蜷著雙腿,定定地望著馬車底部。
按著日子一算,今日恰是金秋盛宴。
如今天色已黑,各家參選太子妃的人,怕是已經輪番上陣,唱歌的唱歌,彈曲的彈曲,獻舞的獻舞,等她們玩了一圈回去,便隻有聽聽哪些個絕代風華的女子是如何驚豔四座的份。
夏帝和皇後會為太子挑出最合適的人選,無論是家世,才情,容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
而太子本身,並沒有選擇妻子的權利,隻能一如往常地如沐春風地笑著。
就這樣笑著,看完所有的表演,然後聽著父皇和母後討論做決定,最後宣布的時候,和他第一次見麵的太子妃一起,跪謝皇恩。
這樣想著,伏惟君突然憐憫起太子來。
若當時不是她的堅持,又有了母後皇兄的幫助,隻怕她伏惟君也隻能聽命,乖乖指配給那個異國王子,帶著遺憾與不甘遠嫁他鄉。
又想起前世父皇將自己許配給韓奉,那個風頭無兩的狀元郎,自己便懷了滿心歡喜,毅然決然地往火坑裏跳。
至死,方悔錯愛一生。
伏惟君突然有些難過,替身旁悶悶不樂的自己,也覺得能為皇兄感同身受。
便掀開窗簾,往外看去,馬車奔馳在山林間,高大的樹木蒼天矗立,一派頂天立地直指蒼天的氣勢。
夜空高懸,星辰璀璨,熠熠生輝。
伏惟君突然想起前世,與完顏無忌並肩在屋頂看的星星。
她真要笑自己癡傻了。
當年不知深淺,一心一意地愛著韓奉。
如今回想起來,自從嫁給韓奉後,自己全心全意盼望和期待著他,可現在才發現,前世所有與情愛相關的美好記憶,都是完顏無忌給的。
韓奉所能給她的,不過是一個長過一個的漫漫長夜,和一次又一次的冷漠失望。
伏惟君想著,便衝上前去,掀開轎簾,使勁敲打轎門:
“停車,停車!”
馬夫“籲”一聲拉馬停下,完顏無忌眉頭微蹙,調轉馬頭行至伏惟君麵前:“怎麽了?”
完顏無傾本倚門睡著,如今馬車猛然停下,他險些載下去,這時連忙伸手扶住轎門,頓時瞌睡全驚醒了。
正大口喘息,要感歎自己生死一線時,突然感到一陣冰冷的眼刀直直刺在自己臉上身上,不免抖了抖,抬頭看完顏無忌,見他正眯著眼看著自己的手。
完顏無傾後知後覺朝自己的手看去。
發現方才為了穩住身形,去抓轎門的手,正正攔在伏惟君胸前。
而本該抓著轎門的手掌,此刻也精準地抓在伏惟君扶著轎門的手上。
完顏無傾看著哥哥越皺越深的眉頭,討好一笑,連忙收回手:“哥……意外……”
話還沒完,他頭上就重重著了一拳,跌下了馬車。
完顏無傾還來不及喊疼,完顏無忌便恨恨地捉了他那隻手臂往背上折,疼得完顏無傾直冒淚花,連連求饒:
“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意外啊!”
你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在你眼皮子低下,我也有賊心沒賊膽啊!
完顏無忌卻是更使勁,咬牙切齒:“知道是意外,你要敢蓄意如此,我今日就剁了你這隻豬蹄,命人拿去做成紅燒肘子下酒!”
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完顏無忌便聽得伏惟君溫溫柔柔喚他一聲。
“無忌。”
完顏無忌便想起她方才用力擊打轎門喊停車的樣子,心中一動,白弟弟一眼,放開了他的手,轉身走到伏惟君身旁:
“夫人,怎麽了?”
伏惟君揪起他的衣袖,一如從前的撒嬌模樣:“我不想住客棧了。”
不同地方的客棧,卻都是清一色的菜係,清一色的隻有他們幾人,清一色地對他們一副畏懼模樣。
和伏惟君想象中的雲遊四海,結交新友,不問來路,隻聽去處的俠客生活一點都不一樣。
“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吧!”
伏惟君微微笑著,滿是期待地看著完顏無忌。
笑顏如花的人不知道,自己的雙眸裏早已裝下了星辰似海。
手上不自覺輕搖衣袖的小動作,晃得完顏無忌心神蕩漾,不知不覺間,他竟忘了還要去客棧裏聽情報,微微一笑:“好啊。”
想看星星,那便看星星好了。
說罷,完顏無傾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伏惟君揪著自己衣袖的兩隻小掌。
大大的手掌,堪堪裹住兩個小拳頭。
完顏無忌也詫異,自己原來可以這樣溫柔地講話。
“乖,你先去裏麵休息一會,我來布置外麵。”
伏惟君點點頭,又退回馬車裏去了。
不一會,完顏無忌敲了敲轎門,伏惟君推推身旁已經發呆到睡著的靈菱,掀開了轎簾。
完顏無忌遞過來一隻手,伏惟君會意地搭上,輕輕一步跳下馬車來。
一個沒站穩,踉蹌了一下,完顏無忌忙一把攬住伏惟君的腰肢,穩住了她的身形,語帶責怪:
“多大的人了,站不穩的?”
伏惟君嬌笑著捶打他一下。
靈菱從另一側下來,見他二人的親密,愣了一愣,眼裏的失神更甚,見不遠處的平地上堆了一摞柴火,便道:
“奴婢去生火。”
伏惟君點點頭,像四周一張望,視野空空,不見完顏無傾的人影。
心裏一咯噔,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十四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