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久別重逢
檀香自知此事自己不占理，隻好又放低了姿態：“屬下不敢……”
“不敢？”
完顏無忌挑眉，“沒有你不敢的。”
說罷，背了雙手從座椅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近檀香，最終在她麵前停下。
“我的確對伏惟君有疑慮，但這種疑慮，我自會找方法解決。”
檀香忙點頭：“是。”
“但若是……你不問緣由、不請命令便擅自做了，即使是件好事，也不可行。”話鋒一轉，語氣裏不近人情的冰冷又湧現出來。
檀香眼神一暗，隱忍片刻，還是答道：“是。”
“況且……你調查伏惟君，究竟是出於好意，還是存了什麽別的私心，你心底，該比我清楚。”
檀香心底陣陣發顫，不答，也不辯解。
她對他的心意，她以為他一直不知的。
“把查到的呈上來，日後沒有命令，不許輕舉妄動，再對伏惟君下手。”
“公子！”檀香自然想反抗爭取。
完顏無忌神色淩冽掃過檀香的麵龐，語氣堅決，不容置疑：“不容有異。”
檀香如今再是不甘心，也隻能乖乖領了命。
她從領口衣袋裏拿出一份纖薄的包裹，雙手舉過頭頂呈遞給完顏無忌。
“公子請。”
完顏無忌單手接過，看著那份包裹：“就這些？”
檀香點頭：“是”
又補充道：“長公主身世淒慘，一如傳聞，出生後便喪母，夏帝不忍見這位女兒，丟在冷宮裏養了十幾年……不過，奇特的是，宮中人口中的長公主，和我們所熟識的在公主府裏這位，似乎不大一樣。”
完顏無忌眉頭微皺：“如何不同？”
檀香垂下眼簾，遮住神色裏的情緒：“傳聞長公主長期以來備受冷落，性格軟弱妥協，從前饒是她宮裏的婢女也不將她放在眼裏，怠慢輕視，也是常常有的。”
“在主子麵前，她更是說不上什麽話，見了唐貴妃和二公主伏青，她便隻有低聲下氣受委屈和侮辱的份。”
“可是……如今的長公主……”
完顏無忌眉頭皺得更深，心下也是一陣沒由來的慌亂和心痛。
如今的伏惟君，心狠手辣，下手絕不留情麵，威風八麵，傲氣傍身，從不妥協，從不隱忍著放低姿態。
檀香仔細觀察著主子的神色，見他滿臉的困惑和糾結，於是省了中間的話，直接提醒他結果：“似乎與從前大有不同呢。”
完顏無忌深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問：“可查出緣由？”
檀香便答：“屬下無能，隻聽宮裏人說，長公主曾有次傷了腳，腳傷痊愈後，就全轉了性子。
說是有次唐貴妃帶著伏青去她宮裏找茬，破天荒憤憤而歸，說是長公主三言兩語挑撥了夏帝的心思，那母女倆頭次因為不受寵的長公主受到訓斥……”
借刀殺人，倒像是她會做的事。
完顏無忌不知道自己聽著這話之時，竟微微露出笑意來。
檀香卻是看見了，心下一沉。
“再之後，便是公子所見，一曲驚鴻，名冠天下。長公主依此得了聖寵，直到如今。”
完顏無忌點頭：“沒有了？”
“屬下無能。”
見完顏無忌仍是麵色淡淡，可檀香心下覺得完顏無忌心裏其實是希望再知道些什麽，於是趁熱打鐵地試探：“不如……公子讓檀香繼續追查，興許還能再知道些什麽……”
完顏無忌卻一口打斷她的話：“不可，這件事，我意已決，不容改變。”
說著，警告似的看檀香一眼：“你的過錯，就此將功補過，我不再追究，可你若還敢擅自行動，就別怪我到時候不念舊情。”
話已至此，檀香知道再沒了希望，可還是忍不住追問：“難道公子就不好奇嗎？”
好奇，他對伏惟君好奇得要命。
可是她終究是他的妻子。
以伏惟君的個性，她是如此重情重義的人，若知道了他不信任她，還暗中調查，真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事來。
生辰宴那日，她說那句“來日方長”的神色和語氣，突然就浮現在腦海裏。
他轉身回答檀香，語氣裏滿是篤定：“好奇，但無需通過別人，來滿足我的好奇。”
別人……
原來她對完顏無忌不過是個“別人。”
“是，屬下明白。”
完顏無忌便揮了揮手：“你去吧。”
檀香行罷禮，站起身來，轉身將走時，還是忍不住對完顏無忌道：“裏麵的畫，是長公主認識公子之前便作的。”
完顏無忌捏緊了手裏的包裹，眸色深深。
“知道了，下去吧。”
待檀香完全出了殿門完顏無忌才打開那份被黑布包裹著的資料。
幾幅逼真的丹青圖散落出來，男子眉目如畫，時嗔時笑，也有冷峻著臉眉目之間全是怒色的……
神態萬千，卻全是他的樣子。
許多神色表情，連完顏無忌自己也不記得有過。
一張張翻下去，他便看見自己抱著伏惟君坐在樹枝上的一幅，眉眼間藏不住的驚喜，笑得溫柔，手捂著肩頭的地方卻是在絲絲滲血。
伏惟君一副婦人打扮，素衣素發，望著高高的樹枝一片惶恐。
伏惟君那身裝扮是完顏無忌沒見過的，低眉順眼，像個尋常人家賢惠端莊、宜家宜室的夫人。
完顏無忌再細細一打量他們並肩坐的那棵樹，大樹蒼天，枝葉彌漫，像極了之前院子裏那棵梧桐樹。
那棵樹是公主府建成後才移栽過來的。
完顏無忌看著畫卷，眉眼間一派化解不開的困惑：
這算什麽？且不說她畫這幅畫時還未曾見過他，便是對他早有耳聞見過畫像，那他們靠的這課蒼天梧桐又作何解釋？
難道這女子真能預測未來？
忽然，他又想起初見那日，紅衣似火一舞傾城罷了的伏惟君，直直朝他走來，眼神恍惚而期待，開口便直截了當地喊他，親熱地喚他“無忌”。
完顏無忌越想越迷惑。
接著往下翻，一頁詩卷掉了出來，完顏無忌彎腰撿起詩卷，認出上麵清秀雋永的字跡是伏惟君親筆所書。
偌大一頁白紙上，隻抄著幾行小詩：
洛陽城東西，長作經時別。
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
完顏無忌疑惑更甚。手指輕輕摩挲著紙麵，低聲讀出詩來。
經時別？
他與她，究竟何時是久別重逢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