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不要心動
心下雖然疑惑著，不過既然伏惟君不喜歡梧桐，完顏無忌還是叫人尋了一株上好的枇杷幼苗。
撐了半個院子的梧桐樹被砍伐倒下那天，伏惟君看著倒下的枝丫，喃喃說：“不需要了，再也不需要這株梧桐了。”
完顏無忌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略有些落寞的背影，不明白所謂需要與不需要。
他走上前去，開口問道：“在想什麽？”
伏惟君搖了搖頭，看著老樹倒下，新的樹苗又被重新栽上，就恍如她的新生。
新的人生，新的樹苗，新的愛人。
“無忌。”
伏惟君突然輕笑起來，拉了完顏無忌的手，走到樹苗旁邊，拿起木桶塞進完顏無忌手裏。
“我們一起給這樹澆水吧！”
完顏無忌失笑，聽話地挑了水，伏惟君便拿起木勺，一瓢一瓢地澆下去。
完顏無忌看著她的動作，覺得除了不懂她，這段姻緣也並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自從成親後，他的吃穿用度一應是最好的。
出去走在路上，眾人對他亦是恭恭敬敬，禮節有加。便是偶爾有怠慢的，若是主子，伏惟君便咄咄地懟回去。
若是不長眼的奴仆，她便憤憤地罰了，罰得狠重，再沒有人敢對他懈怠。
完顏無忌一時是風頭無兩，引了其他的質子好一陣羨慕。
完顏無忌孤身奮戰了這許多年，如今卻見一個小女子衝在他身前，躍躍欲試地維護他，唯恐他受到傷害。
不禁有些忍俊，有些感動，也有些心酸。
他早就嚐盡了世間的殘忍與冰冷，可她卻叫他第一次感受到人世的溫暖。
本以為他的心早就在風吹雨打中百毒不侵，卻不想，伏惟君的溫柔攻勢還是讓他的鐵石心腸柔軟了下來。
這種感覺讓完顏無忌不安，甚至讓他感到手足無措。
伏惟君見他隻是愣愣地站著，嗔怒著埋怨了一句，湊過頭來，要他幫忙擦汗。
“擦擦……為妻都忙碌半晌了……”
嘴上是怨怪的語氣，雙目裏卻滿滿都是興奮。
他不傻，看得出伏惟君眼眸裏的深情似海。
可是他也不笨，他知道世間沒有平白掉下來的餡餅，饒是伏惟君一再說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
可完顏無忌就是想破了腦袋也不明白，沒有理由的喜愛，為何會讓她如此深陷其中。
完顏無忌很怕，怕這一切其實是夏帝給他布下的溫柔陷阱。
他更怕他就此中計，心甘情願地為了伏惟君拋下長久的計劃，和大好的江山不顧，最後落得人財兩空。
完顏無忌收了笑，拿出手帕，輕柔地給她擦汗。
她看不見他的目光，不知道那裏此刻一片空空，沒有絲毫深情。
伏惟君隻是看著他們一起栽下的小樹幸福地笑著，難得地迷失，在前世與今生的變革和真真假假裏恍惚。
完顏無忌卻是難得的清醒。
不要當真，不要心動。
他一遍一遍提醒自己。
聽到韓奉被罰俸祿的消息的時候，伏惟君正和完顏無忌一同坐在院子裏，喝一壺涼茶，賞著滿園的菊花。
季秋之月，鞠有黃華。
金秋時節，正是賞菊的好時候。
“你真稟告了父皇？”
完顏無忌嚐著一塊糕點，側頭問伏惟君。
伏惟君歪頭一笑：“當日在場那麽多人，平日裏看不慣他和異姓王的人多了去了，何須我親自稟告？他鐵定是被參了不少折子。”
大好時光，伏惟君不想談論那個渣男，便支了頭問他：“好吃嗎？”
放到鼻前清香撲鼻，入口軟糯，卻是微微有些清苦，苦過了，便是一陣清甜。
完顏無忌點頭：“不錯，苦中帶甜，清新可口，用什麽做的？”
伏惟君便指指眼前盛開的金盞，笑著答：“晨露和花瓣，碾碎了和麵揉出來的。”
完顏無忌霎時覺得很有趣。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你這塊糕點，倒是一頓把早晚的閑適都吃盡了。”
伏惟君便接過話頭：“是啊，如果能一直和你一起，就這樣平平淡淡、幸幸福福，晨起飲朝露，傍晚迎紅霞，過神仙似的日子，不也很好嗎？”
完顏無忌的笑顏瞬時蕩然無存。
果然如此，她在暗中勸他放棄爭奪天下，和她一起安穩避世，過神仙似的生活。
她多半真是夏帝派來試探他的。
伏惟君看到完顏無忌瞬息萬變的臉色，皺著眉問：“你不願意？”
完顏無忌便笑起來，伸手攬過伏惟君的肩膀：“怎會不願？我與公主一同度過的都是神仙日子。”
伏惟君心下難受起來。
好好的，禮貌客氣地喊她公主。
她便耍起賴來，仰頭堵住他的唇。
完顏無忌猝不及防，愣愣地看著伏惟君。
後者卻是委委屈屈地憋著嘴，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以後同我講話，不許怪裏怪氣地用敬辭敬語！否則……否則我就……”
本來要威脅他的，話一出口卻找不到什麽懲罰他的法子。
她平日裏呼風喚雨雷霆萬鈞地整治那些惡人，如今，卻找不到一個舍得的法子來對付完顏無忌。
完顏無忌看她一臉的為難，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忍不住笑了，接過她的話：“否則便獎勵我？”
說著用手指在自己唇上輕輕一點暗示她。
伏惟君的薄臉刷地便紅了。
拳頭點點落在完顏無忌胸口上，卻不是真的捶打，而是嗔怒著撒嬌。
霎時院子裏一片笑語。
完顏無傾手裏拿著一塊菊花糕，站在庭院入口處，滿臉落寞。
今天伏惟君派人來給他送菊花糕，他以為是特意給他做的。
喜得不顧滿口的清苦，連吃了好幾個，最後小心翼翼地包了最後一個，特地過來道謝。
方才他們在院子裏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他也看見了完顏無忌手裏的淡綠色中透著淡黃的糕點，和自己這塊全綠的完全不同。
原來他那盤隻是個試驗品，怪不得哥哥口中的菊花糕苦中帶甜，而他的滿口都是惱人的苦澀。
“十四皇子？”
完顏無傾剛一轉身，便聽見有人語帶驚訝地喚他。
滿是期待地轉身，卻不是期待中的人。
靈菱立在身後，小丫頭圓圓的臉上竟沒有往日的甜笑，淡淡地籠罩著一層難以忽視的落寞。
鬼使神差地，完顏無傾伸出手去，把手裏的糕點遞給她。
他對著天神發誓，那一秒他是真覺得他倆同是天涯落寞人，想要安慰一下，彼此取暖。
他發誓，他是真忘了那糕點是個殘次品，是原味純苦的。
但是靈菱皺著臉把糕點吐出來，猛咳不止的時候，他反應過來了。
“對不住，對不住啊！”完顏無傾忙上前去給靈菱順順背。
邊順背，邊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這這這可不能怪我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