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善解人意
正是夏日炎炎的時候。
壽康宮別院裏卻正涼爽,高大的梧桐樹遮天蔽日,擋去了一半刺眼的陽光,伏惟君伏在窗前,抄著桌上擺著的佛經。
旁邊是一碗爽口的涼碗,一個圓臉小丫頭站在伏惟君身側,拿著蒲扇替她扇風。
伏惟君初來時,並不帶什麽使喚丫頭,本就是過來服侍太後的,再說那一院的丫頭,沒有一個是真心向著她,她也不大想隨身帶出門。
太後明白她從前的境遇不可能養出什麽心腹下屬,便抬手喚了這丫頭給她。
“終究是這宮裏的主子,不可太隨便了,這丫頭從小在我宮裏長大,你領了去使喚就是。”
話裏有話,叫她放心用。
那圓臉小丫頭便迎過來欠身福禮,抬頭一笑,眉眼彎彎,倒是討人歡喜。
小丫頭名叫靈菱,性格活潑,辦事卻機靈。
對伏惟君也是誠心誠意的佩服,把別院收拾得井井有條,伏惟君這“靜心休養”的日子,比在自己宮裏不知道舒坦了多少。
正抄著書,伏惟君心裏卻在默默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此時韓奉也娶了甘舒,那倆人如今臭名遠揚,一時半會還不能起來;
甘威斷了臂膀,饒是心裏再不服氣,也不會有太大舉動……
倒是李貴妃和四皇子……
前世李貴妃與甘威聯手,設計陷害當朝太子伏稷,力推四皇子伏策上位,卻被甘威一個反間計,作了人家案板上的魚肉。
伏惟君前世雖與太子接觸不多,但知道這位儲君宅心仁厚,心中隻有天下百姓。
若是順利登基,必將勵精圖治,使大夏海晏河清,鑄成太平盛世。
而那四皇子,才能的確出眾,但野心勃勃,陰險狡詐。
若是得逞,且不談大夏如何發展,就是她這不親不疏的皇姐沒準也要死在他謀權篡位的路上。
看來,為今之計,隻得想方設法接近太子,取得他的信任,助他躲過災禍,順利登基。
思及此,伏惟君便假裝不經意間問道:“靈菱,皇祖母整日素心養佛,不參世事,你待在這壽康宮裏,可會感到無趣?”
靈菱搖著蒲扇答道:“平日裏壽康宮人是少了些,倒也不覺無趣,反而覺著能看透人心呢!”
伏惟君輕笑,揶揄道:“你一個十八九歲的小丫頭,怎就看透人心了?”
靈菱卻是認真解釋:“世人皆道太後為人刻薄,不親子孫,不理世塵,朝廷內外皆認為不必巴結討好太後。
因此,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便是一年半載也見不到幾次的,唯有真心誠意至真至孝之人,才會時時來問安。如此,可不就是看破人心麽?”
伏惟君見話頭到了這裏,便進一步引導:“至真至孝之人?何人當得你如此誇讚?”
靈菱滿麵崇拜的表情,言語間臉頰飛紅,像是偶像就站在身前。
“時時來探望太後娘娘的,除了您和聖上,便是太子殿下了。”
伏惟君故作疑惑:“太子殿下也常來嗎?怎的我日日給太後請安卻未曾碰麵?”
靈菱忙解釋:“公主您起得早,一大早便去請安了,太子殿下卻是下了早朝才過來的,如此一來,自是錯過了。”
伏惟君沒漏掉靈菱話裏那絲小小的遺憾,便調笑道:“我看你這丫頭倒是更樂意去服侍太子吧?”
靈菱一張小臉都急紅了,她自小在壽康宮裏長大,跟著太後也見過不少風雨,卻唯獨覺得,擔得起“謙謙君子”名號的,隻有太子一人。
大概是十二歲那年,靈菱崴了腳,太子殿下堂堂一個皇長子,卻親手抱了她去治療。
靈菱是有心人,早聞外頭傳遍了的這昭華長公主的名號,又見她本人素衣齋飯,淡定從容日日來給太後問安,心裏對這個主子是一百萬個敬仰。
但若是服侍伏惟君有什麽遺憾,大概就是她不怎麽能見到那位風度翩翩的太子殿下了吧。
緊接著就見伏惟君放下筆,伸展伸展手臂道:“今日抄書實在是乏累,不如明日多歇一會,晚些去給皇祖母請安?”
靈菱笑著點頭,放下蒲扇繞道伏惟君身後,殷勤地幫伏惟君捏肩捶背:“公主您歡喜就是了。”
心裏暗歎,長公主就是好,善解人意啊……
次日,伏惟君還是起了個大早,但如約沒有一早去給太後請安,而是進了廚房,親手做了些暗黃色的透明清亮的糕點,烹煮了一鍋清香撲鼻的茶湯。
著一身素色紗裙,發髻高高盤起,發間除了一個素簪再無其他,隻是在額間細細描繪了一朵海棠。
帶著靈菱進殿時,太子伏稷已在裏麵坐著了。
“我道這丫頭今日莫不是躲懶不來了,原是做了些好東西。”
行過禮見過安,便聽太後這麽一句,伏惟君忙說道:“皇祖母就別取笑我了,左右我閑來無事,倒不如做些吃的孝敬您,好過大清早擾您清淨。”
說著,命靈菱端了食盒進來,將糕點分作兩盤,茶水舀出三碗,一份親手端給太後,另一份讓靈菱呈給太子,剩下那碗茶,兀自端了,尋到次座坐下。
太後掀開茶蓋,一縷茶香伴著茶霧溢出,整個內殿一時茶香四溢,說不出的清香。
太後太子各自嚐了一口,放下茶盞。
“倒是好茶。”
太子望著茶汁成色,問道:“可是雲霧茶?”
伏惟君笑著點頭:“皇兄好眼力,茶出山南者,生衡山縣山穀。小小南嶽雲霧,不成敬意。”
太後便指了那盤透明狀糕點問:“這又是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