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女子著一襲青衣,其上並無珠寶繁花點飾,單是素紗層層疊疊,清風徐徐,衣袂紛飛,仿若飄飄仙子。
夏帝眸色一深。
寧貴妃生前最愛純色紗衣,不喜俗花,尤愛青色。
伏惟君手裏托著托盤,裏麵放了一個青色的小玉碗,麵上帶笑,走近了施施然行個禮。
夏帝壓著心底的情緒,不說話,隻是一揮手,免了這禮。
伏惟君當是沒有察覺到夏帝與往常不同的態度,笑得更盛,盈盈走進夏帝,將托盤放下,把那玉碗端出來擺在夏帝麵前。
“父皇難得在此時召見女兒,女兒恰好熬了鍋清甜的南瓜粥,想來父皇還未用早膳,便端來與父皇品嚐。”
話語間帶了小女兒驚喜撒嬌的語氣,聽得夏帝心裏的怒火降了三分。
伸手不打笑臉人,夏帝沉著臉,終究抵不過伏惟君的軟攻勢,端起玉碗嚐了一口。
那黃澄澄的一碗,看著濃稠,入口卻極輕柔,綿密清甜,粥粒軟糯,竟讓夏帝忍不住多嚐了兩口。
這味道,和寧兒做得一模一樣。
夏帝不由得抬頭多看了伏惟君一眼。
她隻是靜靜的站著,宛如他的寧兒一樣,溫柔地微笑著,眼裏好像隻有他一般。
“好吃嗎?”
伏惟君沒帶稱謂,隻是像尋常百姓家女兒侍奉父親一樣,滿是期待地等待父親的肯定。
夏帝吃著,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尋常百姓家知道女兒偷偷私會心上人而生氣的父親。
隻是他大夏皇室不是尋常百姓家,伏惟君看上的,也並非普普通通的心上人。
燕國質子!
燕國質子啊!
那個在燕國備受冷落的完顏無忌,如今忍辱負重扣押在他大夏,誰知道端了怎樣的心思?!
是誰都好說,偏是這燕國質子……堂堂大夏長公主戀上燕國質子,這傳出去,讓他大夏的臉麵往哪擱?
想到這裏,夏帝便砰一聲放下粥碗,硬聲硬氣:“比膳房差點。”
伏惟君笑眯眯地收了已經吃空了的碗,也不戳破,隻是安撫道:
“父皇別生氣,女兒才做了幾次,技術不甚過關,待女兒修煉好了再做給父皇……父皇若不喜,傳膳房再做喜歡的便是了。”
昨日從王府出來,便看見鬼鬼祟祟跟著自己的一個人影,想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自己在王府的作為,怕是要被那個人添油加醋地稟報給宮裏哪位貴人去。
前世可沒有如此插曲,伏惟君思來想去,覺得宮裏人需費心思挑撥的無非是自己與夏帝或太後的關係,太後靜心禮佛,那麽挑撥夏帝的可能便更大一些。
仍是不敢冒險,提前備好了做南瓜粥的材料,徹夜抄了本佛經,卯時一過,便開始熬粥。
果不其然,一大清早便收到了夏帝的傳召,特意換了這身青衣,細細鋪了層粉,蓋住眼下的青黑。
出來時,命宮中婢女將那佛經給太後送去。
如今瞧著夏帝雖沉著臉,氣氛卻不似剛進殿時那般嚴肅,便覺著這一夜的準備也未白做。
伏惟君收好碗,大大方方往後退一步,跪了下來,先聲奪人:“父皇在上,惟君請父皇恕罪。”
夏帝一挑眉,問:“何罪之有?”
伏惟君輕輕磕了個頭,答道:“昨日王府荷花宴,本是我大夏為感激上蒼賜來祥瑞特辦宴席,席上一舉一動,皆代表皇家臉麵。女兒出席宴會,卻毫無用處,沒能阻止王府醜聞外泄,使皇室蒙羞,讓父皇費心勞力,竟來不及用膳便傳了女兒,氣煞龍體,是女兒的過錯,請父皇責罰。”
大事一提,雖逼得夏帝煩悶更甚,但在如此大事之前,其他小毛小病似乎也沒那麽重要了。
夏帝果然眉頭皺的更深,頗為不耐地說:“他王府的醜聞於你何幹?朕找你並不為此事。”
“不為此事?”伏惟君詳裝驚訝。
那便是小人告了她與完顏無忌的密了。
心下一暖,日理萬機的帝王,竟為了她這樣一個女兒的心事愁悶。
“朕聽說,你和那燕國質子,舉止親密,羨煞旁人?”
夏帝額上一跳,想想昨晚唐貴妃那嬌滴滴惹人厭的語氣,心裏的火止不住地上湧。
伏惟君卻不接話,沉默半晌,抬起頭來直視夏帝:“是。”
夏帝怎麽也沒想到她竟如此輕易便認了,連一句解釋也沒有,一時氣急,猛一拍桌子,桌上那隻小小的玉碗便掉落下來,清脆的一聲,碎成幾瓣。
夏帝震怒,饒是跟了好多年的林公公也忍不住腿軟,一時間宮殿內外呼啦啦跪了一片。
伏惟君卻是抖也不抖,麵色沉靜,又磕了個頭,說道:“女兒對完顏無忌一見鍾情,早已暗許芳心,此生此世,非他不嫁。”
“望父皇成全。”
說罷,整個人伏在地上,長跪不起。
夏帝氣得發抖,指著伏惟君:“孽障!孽障!”
“你可知那完顏無忌是什麽人?且不說他忍辱負重有沒有狼子野心,就是這燕國質子的身份,也配不上你大夏長公主的身份!”
伏惟君直起上身,眸中清亮,透出一股堅定光。
“女兒不管什麽莫須有的野心,也遑論身份地位的阻隔,女兒隻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