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涼月一路扛著邪元走下山,一首曲兒反複吟唱。邪元雖怕,卻不敢言語半句,隻能任由她將自己搭在背後,招搖著走入人群。
世間靈獸魔煞雖不計其數,但均隱藏極深,從不輕易現於人前。兼之,人又隻知龍鳳等家喻戶曉、形容清晰之神物,而鮮少有人知道這些生靈的存在。所以,即便是一個可毀天滅地的魔煞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人堆裏,隻要模樣喜人,旁人也不會對此加以懷疑,隻會將其當作個從未見過的可愛動物罷了,或許會因著好奇多瞧上兩眼,但絕不會去請道士前來作法收妖。
涼月之所以能行所無忌地攜一靈獸上街,也便是緣了此因。
方一走到街上,涼月便將邪元提到前麵,一隻手將它托著,另一隻手則捋其黑毛,神情好不溫柔,眉眼間無一不在表達對小黑球的寵愛,暗裏卻朝僵硬的邪元背上戳了一指頭,小聲威脅:“作乖一點,不然有你好看。”
邪元渾身一抖,雖有不祥的預感,但仍馬上擺出一副乖巧依人的模樣,一雙圓圓的眼睛裏像是映入了滿天星光,惹人憐愛。
果然,模樣本就可愛的邪元換上一副討喜的模樣後更顯憨態可掬,立即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而望。
涼月對此甚是滿意,抱著邪元,走向一位大娘,怡聲問道:“敢問大娘,可知這附近何處有雕玉的坊子?”
大娘笑眯眯地瞧了瞧涼月手裏的邪元,“姑娘若要買玉飾,隻管去賣首飾的鋪子就是,這條街上便有好幾家首飾鋪子,裏麵啥都有。”大娘指了指近旁的一家,“那家就不錯,金銀玉,樣樣齊。”
涼月溫婉一笑,柔聲道:“大娘有所不知,我爹娘早去,饅頭自小便伴在我左右,這麽些年來,我早已將它視作唯一的親人。可我從來沒有送它一個像樣的物件兒,剛巧前幾日得了快璞玉,便想著親手給它刻一塊玉佩,若日後走丟了,也好叫它有個念想。”涼月不禁淒淒然,就差淚下了。
聽言,大娘一陣動容,也不管邪元是否願意,徑自便伸手撫來,“你給它取名饅頭,想來也是希望它能食無憂,日日有饅頭可飽肚。我從未見過黑色的兔子,想來應當是難得之物,小姑娘可要將它看好,莫被別人偷去才好。”
涼月微微低頭,強忍住笑。
饅頭一名,其實是涼月方才瞧見旁邊小攤上賣的饅頭,所以才臨時給邪元取了這麽個喚起來倍感親厚的名兒,誰知卻被這位大娘另作了一番毫不相幹的解讀。再一瞧邪元黑乎乎的臉上硬繃起的笑,涼月此時真想捂著肚子狂笑一通。
“大娘當真是通透人兒,饅頭確實是世間罕有的黑兔。若非進了我這破落門檻,定然可以過上山珍海味的舒坦日子。前些年,它跟著我也吃了不少苦,常常食不果腹。如今日子稍微好過一些了,我便想著要送它個東西,所以大娘可能告知雕玉的坊子在何處?我也好跟師傅們學一學這雕玉的手藝,親自給它刻上一枚天底下獨一無二的玉佩。”涼月說起謊來,臉不泛紅,心不亂蹦,煞有其事的樣子通常都能令人毫無疑問地相信她的話。
大娘似乎受到觸動,眼波都不禁柔和起來,緩緩道:“山珍海味也比不得你對它的這份心,雕玉的坊子在前頭就有一間。”大娘收回撫在邪元身上的手,轉而指向前麵,“你在第一個路口左轉,再直走,過第二個路口右轉,然後一條路走到頭,就能看見一間寫著‘琢玉坊’的店子,那就是了。”
“多謝大娘。”涼月頷首致謝後,在大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下,抱著邪元徐徐走開。
“你別說,饅頭這名兒聽著當真不錯,寓意也甚是美好。”涼月邊走邊喃喃自語,對自己靈機一動所取的名甚是滿意,全然不過問邪元的意見,便強行給它安上,“反正你也沒名字,日後便叫你饅頭了。”
邪元小聲地道:“涼……涼月爺爺,我……我有名字的,我叫邪元。”
涼月順毛的動作當時一頓,臉上笑意逐漸消失,張口便是一通斥責:“你當我不曉得你叫邪元?邪元是族名,豈能作你自用?我本為七篁竹,我卻也沒將此稱當做名字來喚。人人皆有其名,不然等到入土之日,在碑上寫人之墓、邪元之墓麽?誰能知道裏麵埋的是哪個人,哪個邪元?便是我,也是如此,難不成讓人在我的碑上寫七篁竹之墓嗎?像什麽樣子?世間七篁竹並非隻一株兩株,但是叫涼月的七篁竹卻獨我一個,不然以後想來哀悼我的人都分不清哪個才是我的墓。倘使將本該燒給我的紙錢,陰差陽錯燒到別人墳頭上去了,那我得多吃虧。所以,少說廢話,我說你叫饅頭,你就叫饅頭,難不成你還能自己取個比饅頭更好的名兒來?方才為取你這名兒,我可是絞盡了腦汁,你這轉眼就想辜負我一番苦心?怎的這般不知好人心,不知好歹?”
被涼月這一通言之鑿鑿地指摘後,邪元當即止聲,不迭點頭,再不敢多言半句。
在大娘告知琢玉坊的位置後,涼月再無心玩耍,提了饅頭的耳朵就直奔而去。
轉了兩個路口後,最後一條路的盡頭,果真有個掛著“琢玉坊”三字匾額的店子。
在進入坊子前,涼月又重新將饅頭抱在懷裏,麵目溫柔。
見有客上門,正從裏麵走出來的花胡老伯立馬笑臉相迎,“客官買玉還是刻玉?”
涼月亦挑唇一笑,“老伯可是這裏的掌櫃?”
老伯連連點頭,踱到店裏的月桌前,“正是,客官請這裏坐。”而後又對著旁邊一名似乎正在清點剛刻製出的玉佩的小廝,吩咐道:“銅子,給客官看茶。”
小廝聞聲馬上放下手裏的筆,應道:“好咧。”
涼月落座後,直接挑明來意:“既然老伯便是掌櫃的,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來此,一非買玉,二非刻玉,隻為學一學這雕玉的手藝。不過,掌櫃的請放心,我並非學了這門手藝等來日同你道上相爭,而是另有其因。”涼月從袖裏掏出兩錠銀子,放在桌上,推至掌櫃麵前。
掌櫃看了看銀子,並不去拿,“姑娘別看女人家的佩戴裏玉飾占多,不過雕出這些玉飾的可都是漢子,這漢子的糙活兒,如何叫姑娘給瞧上了?”
涼月知道他要這麽問,遂而便將自己方才給大娘端上的那番說辭又原封不動地端在掌櫃麵前,末了再加上一句:“這二兩銀子隻是定金,等我學成後再補足剩下的,總共十兩銀子。而刻玉要用的一應物件兒,我也跟你這兒買。”
掌櫃將兩錠銀子攛在手裏把玩,沉吟片刻,頷首道:“也不是什麽機密手藝,姑娘若想學,我找個底子厚的老匠教你便是。”揣起銀子,離座起身,“姑娘隨我這邊來。”
涼月被掌櫃的引至後院,隻見院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各式用具,大多以碢為主,幾個匠人兩兩對坐,正打磨著一塊塊石頭。有的已經露出玉麵,有的自外觀上瞧去還隻是一塊尋常粗石。還有的匠人正在研磨一些沙子,而沙子又分了好幾種顏色。
涼月見過的玉石雖多,卻不知那些工致的玉飾究竟是如何雕成,這會兒瞧著,甚覺好奇,忙問道:“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院子裏的人無一不專心致誌地幹著手裏的活兒,涼月的突然到來對他們並無任何影響,未有一人側目看來。
掌櫃趁手指著研磨沙子的匠人,道:“那是在搗沙研漿,以作解玉之用。”跟著又指向兩兩對坐的匠人那方,解說道:“那是開玉,他們旁邊放置的壺裏有水,也是開玉所用。”
聽完掌櫃的解釋後,涼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掌櫃隨即又指著另一個匠人,道:“姑娘再瞧那邊,這是在剜髒去綹。采出來的玉料極少是一點髒物和裂紋都沒有,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為了保證做出來的玉飾通透純淨,剜髒去綹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涼月看著匠人的動作,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掌櫃隨後又將涼月引入一間大屋裏,屋內也有好幾個匠人正各自忙活著手裏的活計。
涼月環視一周,徑直走到一方橫桌前,站在那匠人旁邊,問道:“這是在做什麽?”
匠人抬頭看了她一眼,掌櫃的以手勢示意他繼續做事,匠人遂將頭埋了下去,掌櫃則走過來跟涼月解說:“這是在掏膛兒,要給這塊玉裏麵掏空,以放置東西使用。姑娘所雕的是玉佩,自是不需要這一步。”
涼月頷首笑道:“今日可算是在掌櫃這裏長了不少見識。”
掌櫃的又道:“有時看似尋常的一塊玉飾,但其所承的工藝絕不止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想我此生也隻會做這一塊玉佩。”涼月說這話時,眼睛看的是匠人手裏正雕刻的玉飾,心裏想的則是蒼駁腰間的青玉佩。
而掌櫃看的卻是跟涼月所要雕刻的玉佩絲毫不沾邊的饅頭,眼瞳裏不禁流露出讚賞之色,“天下兔子多是入了口腹,而其貌不揚的饅頭卻得了姑娘垂憐,定是它前世修來的福氣。”
掌櫃說此話時,饅頭麵上乖巧的表情登時一僵,強繃的笑意逐漸垮下,眼底一抹哀怨無人可訴,瞧著可憐兮兮。
“咳咳……”涼月憋了憋笑,強行捂嘴輕咳,以此來掩飾頗有些端不住的溫婉,掌櫃那句“其貌不揚”本就差些叫她當場破口大笑,再一看饅頭古怪的神情,卻實在繃之不住。
在忍俊不禁之前,涼月當先咧嘴,順著掌櫃的話接下去:“饅頭和我相依為命,我若不待它好一些,難免它會對我疏離,說不定哪日就悄悄離開,留我在這世上孤獨一人。所以,隻要它想吃的,想玩的,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買來給它。即便它哪一日想要天上的星星,或許我都會想辦法上天去給它摘上一摘。”
涼月越說越動情,逐漸脫離事實,且全然不顧言辭中主角的看法。
很明顯,涼月這通信口雌黃叫掌櫃深信不疑,甚至略發感慨:“姑娘待它這般好,饅頭當是有靈性的獸物,怎會舍得離姑娘而去?”
涼月似笑非笑地看著饅頭,“但願如此。”
饅頭已然無語,隻是礙於涼月的凶殘而不敢發作,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趴在涼月懷裏,不肯再多看二人一眼。
“姑娘請這邊來。”掌櫃又將涼月引至一男子身後。
那男子正埋頭擺弄著一塊已經成形的玉佩,時不時將玉佩置於一隻小碢下琢磨。
“這是上花,也是玉飾極為重要的一步。上完花後,玉佩的花樣基本已經成形。”掌櫃解說完後,又朝正埋首上花的男子喚了一聲:“大光,你且停一下。”
男子手裏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掌櫃,突然發現掌櫃身旁還有一人,遂朝涼月望了一眼,又轉回目光,“東家找俺有事?”
掌櫃指著涼月,道:“這位客官要在我們這兒學學雕玉的手藝,我便將她帶了過來,你且仔細教她。”
涼月有些納悶,掌櫃方才說要找個老匠人來教,而這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哪裏像是什麽老匠人。
掌櫃似看出涼月的疑惑,忙解釋道:“大光在我們這裏快二十年了,是我們這兒上花匠人中經驗最足,也是手最巧的,他不但會上花,雕玉的每一步他都會,姑娘跟著他學即可。”
涼月這下算是明白了,掌櫃所說的老匠人並非指年歲大,而是指經驗多,她對自己方才的失禮感到抱歉,先謝過掌櫃,隨後又對大光致歉:“小女子方才失禮,接下來還有勞大光哥費心教習。”
大光卻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俺粗人一個,整不來這些斯文,姑娘莫要嫌俺手腳笨才好。”
涼月連忙搖頭,“哪兒能,在這些玉飾麵前,我才是笨的那一個,大光哥莫要嫌我笨手笨腳才是。”
掌櫃插話道:“我那前麵還有客官,姑娘要是再沒別的問題,我這就不擾姑娘學藝了。”
涼月立即含笑致謝:“多謝掌櫃,請自便。”
掌櫃又跟大光囑咐了兩句後方才離開。
涼月從大光的言行舉止上便知他當屬憨厚老實之人,不善言辭,起不了害人心思,也沒什麽心眼,如大光這樣的人,會給每一個遇見他的人一種容易親近之感,涼月自然也在其列。
掌櫃離開後,坐在涼月跟前的大光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深埋著頭,假裝在瞧腳上的藍布鞋子。
“大光哥,你手裏琢的玉佩是個什麽式樣?”涼月用這簡單的一句話挑開話頭。
大光立馬抬起頭,將手裏未完成的玉佩遞給涼月,一本正經地解說:“上麵刻的是一隻龜,希望佩戴的人可得長壽。”
涼月拿著玉佩細細究看,手指摩挲著尚未打磨光滑的玉麵,嘴角牽起一笑,將玉佩還給大光,略帶遺憾地道:“我瞧著玉飾多以神獸為樣,倒很少見雕上竹紋的玉佩,可惜,可惜。”
大光接過玉佩,緩緩握入手心,支支吾吾地問道:“你……你喜……喜歡竹子嗎?”
涼月擺弄著大光桌上的用具,隨意一答:“是啊。”
大光淡淡回了一字:“哦。”
涼月托著一隻小碢,“大光哥,這個怎麽用?”
大光攤開手,拿起一個最小的碢,在玉佩上輕輕琢磨,“這是給玉飾上琢出紋樣的。”
涼月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光手裏的動作,想象著蒼駁那塊青玉佩的形狀,在心裏將一整塊青玉一點點打磨,最終雕刻出一枚和青玉佩一式一樣的玉佩來,她興奮地道:“給我也試試。”
“好。”大光從一隻盒子裏拿出一塊品色較差的玉料,並一根針遞給涼月,“你用這個試試看,先在上麵用針勾出你想要雕琢的紋樣,然後再照著紋樣上花,就不會出錯。”
縱使方才在心裏已經琢了好幾遍,但真正拿在手裏,卻有些不知所措,盡管隻是一塊普通玉料,涼月還是不知從何下手,生怕自己一個沒把握好就將它毀了去,竟難得地忐忑起來,一根針撚在手裏,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大光看出她的猶豫,當即出言鼓勵:“別怕的,這種玉料俺這裏還有,畫壞了再換一塊就是,不值錢的。”
本是一句鼓勵之詞,卻讓涼月哭笑不得。青玉可不那麽容易得到,若叫她給畫壞了,便是哭都來不及。不過,大光樸實的話還是讓涼月心頭一熱,頷首道:“大光哥說的對,那你可要多準備幾塊,我必定是要畫壞的。”
大光拍拍胸脯,似保證地道:“包俺身上,你隻管畫。”說著還當真將盒子打開,點起數來。
涼月啞然失笑,“大光哥,倒也用不著那麽多。”
大光數玉料的動作一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涼月,訕訕地道:“嘿嘿,姑娘莫嫌俺腦子笨,俺娘常說俺腦子不好使,開不了竅。”
涼月當即擺擺手,“切莫這般說,你人好著呢。”
大光的臉上不禁泛起一層紅霞,緩緩低下頭,“還是頭一次有姑娘說俺好。”
涼月心頭一動,突然覺得這皮膚黝黑的漢子胸腔裏定裝著一顆透如清水的心,看著他梳得齊整的發髻,涼月暖聲道:“大光哥,好人自不必他人言說,好便是好,壞便是壞,上天自有公允的評判。”
大光抬頭看了她一眼,複又垂了下去,“你說的俺雖然聽不太懂,不過想著也是誇俺的話。”
“哈哈哈哈……”涼月笑得開懷,“大光哥,你是個好人,那麽現在,好人是否可以看看我畫的如何?”
大光倏地抬眼,詫異地看著涼月放在他麵前的玉料,上畫一枝寒梅,栩栩如生。
涼月方才已在說話間下針刺出心中臨時想的一景,未曾想竟這般順暢,大體一看,還算滿意。
大光擒著玉料端詳片刻,大笑著讚道:“你比俺畫得好多了。”
涼月抱拳:“大光師父過譽了,當然是師父教的好,徒弟才能學的好,我也是現學現用,萬萬不敢同師父的手藝相比。”
大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哪裏當得起你的師父,不知道姑娘叫啥名兒呢?”這話剛問出,大光臉上尚未退卻的紅霞又忽地增添一片丹色,慌忙致歉:“不……不好意思,俺知道姑娘家的名兒不好那麽直接問,剛……剛剛是俺魯莽了,姑娘莫要見怪。俺識字少,也不知道會不會寫姑娘的名字,俺……俺就是……就是……”大光覺得自己越解釋越亂,竟急得手足無措。
“涼月,我叫涼月。”涼月用手指在桌上寫著自己的名字給大光看。
大光極其認真地看著涼月手指下的一筆一劃,心裏默默記著,待涼月寫完後,大光露出兩排白齒,憨笑道:“涼月,俺會寫這倆字。”
涼月毫不加以掩飾地讚道:“大光師父很聰明的。”
大光被涼月這麽一誇,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目光落在涼月方才畫好的玉料上,拿起一隻小碢,並玉料一起回遞給涼月,“你試試上花。”
“好。”涼月這次不似下針時那般猶豫,撚著針遲遲動不了手,一接過小碢,便開始在玉料上頂真雕琢起來。
一方尋常的玉料,經過上花、打眼等一應琢磨後,一塊雕著梅花的玉佩便由此而生。看上去還算精巧,倘使換作上等好玉,依著涼月所畫琢磨出來,也會是一枚獨特精致的環佩。
或許涼月在這方麵有著過人的天賦,所以花費一日時間完成的環佩比之能工巧匠,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琢磨玉飾當真是個費心費神的精致活兒,梅花玉佩成形之時天已微黑。而大光給的玉料還是事先便已打磨好,兼之紋樣簡單,所以涼月才得以一日便完成。若是從磨解玉砂開始,一步一步來,少則月餘,多則一年半載,或許都完不成一件玉飾。
天色既已暗下,琢玉的手藝涼月也已學成,便沒再多作停留,給掌櫃付完餘下的八兩銀子後,涼月便提著裝有解玉砂和一應簡便用具的包袱,就要走。
剛走出琢玉坊,方才已經道過別的大光忽然追了出來,“姑娘,等一等。”
涼月止步轉身,“大光師父,怎麽了?”
“你的梅花玉佩還沒拿。”大光跑到涼月麵前,攤開手,隻見那枚涼月用作練手的玉佩裏已經穿入一根紅繩,紅繩的結上還有一顆小小的瑪瑙珠子。
涼月拈起玉佩,然後又放回大光的手心,笑道:“大光師父,這便送給你啦,算是謝謝你今日費心教我手藝。”
大光赫然一愣,難以置信地看著涼月眼睛裏的燈火,聲音顫抖地道:“送給俺的?”
涼月極其頂真地點點頭,“對,涼月送給大光師父的。”
大光低頭看著手心裏的梅花玉佩,輕聲喃喃:“涼月……送給俺的?”
涼月昂首望了望天色,今晚月暗星疏,心裏喜道:真是天助我也。再看向正盯著玉佩發呆的大光,忙道:“大光師父,天色已晚,我該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罷。”
一語說完,涼月便提了提滑在肩緣的包袱,也緊了緊抱著饅頭的手,未待大光反應,便兀自離去。依稀聽到大光在後麵喚了一聲,不過她卻沒有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