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石芯子
隻是粗略掃了眼,施妤便僵在原地,囈語般念道:“爺爺……”
被點開的照片占據了整個屏幕,施睿才緊閉著眼,躺在病床上的他更顯蒼老和枯槁。
一霎那,施妤的愧疚、慌張、憂慮全都湧上心頭,她本以為消息是施睿才發來的,也並不打算細看,怎料會是這種結果。
“怎麽了?”馮坤瞧著施妤不對勁,便湊到施妤身邊去看。
施妤哪還顧得上防備馮坤,放下平板就要出門,眼中霧氣迷蒙。
“你幹嘛?”馮坤一把將施妤拉回來,“你瘋了?”
甩開馮坤的挾製,施妤眸子通紅,語氣斬釘截鐵,“我要去醫院!”
“不行!”馮坤的態度同樣堅決。
“不行?沒有他就沒有我,是我害他變成這樣,你要攔我?”
施妤瞪視著阻止他的馮坤,眼神冷硬尖銳。
見狀,馮坤歎息一聲,耐心哄勸道:“我明白你對他的感情,可你貿然去醫院,要是被聶清奇他們抓住怎麽辦?”
“不是還有你嗎?我不能不管爺爺!”
施妤冷靜不下來,馮坤側身讓出道路,“行,你去吧,等聶清奇用你來威脅我的時候,我隻能把那個女人還給他,你願意白費工夫的話,你就去。”
“不需要,你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行,聶清奇還能殺了我不成?”一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施妤果然不答應,且不甘心。
馮坤不吭聲,顯然是不會妥協的。
施妤又急又氣,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
馮坤不看她的時候,她焦灼的目光有恨意流淌,馮坤不想她去冒險,並不能打動她分毫,她隻覺得馮坤冷血、自私,逼迫她對重病在床的施睿才坐視不理。
可她不曉得怎麽才能說服馮坤,萬一她走了,計劃全都被打亂,馮坤不再按她的指示辦事,她義無反顧策劃的這些,豈不要泡湯。
越想,施妤越感到艱難,她做不出抉擇,眼淚就順著眼眶無聲的落下。
聽到施妤吸鼻子的聲音,麵色固執的馮坤眉頭一緊。
他的眼珠來回轉動,好似是在想辦法壓製施妤的衝動。
拿起平板端詳了幾眼,他靠近施妤,口氣柔和,“你就沒想過,這有可能是個騙局嗎?”
瞳孔收縮,施妤不解其意的問:“騙局?”
“不錯,施睿才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進醫院了?還有,他勸你收手你不聽,他也沒怎麽樣啊。”
施妤聞言一怔。
“你說施睿才不會出賣你,但聶清奇會相信他嗎?施睿才不就是聶清奇找來的嗎?他知道誰才是你的軟肋,為了讓你放人,設計一出戲對他來說很難嗎?”
鬼使神差的,施妤相信了馮坤的推斷。
人在麵臨無法接受的負疚感時,會想推脫想逃避,馮坤恰好給施妤找到了借口。
更不用說,施妤本就是個怨念很重的人,不如意的時候,她從不覺得過錯在她自己。
“這麽說,爺爺沒事?”
“應該是這樣,他年事已高,被聶清奇嚇唬嚇唬,暈過去不奇怪,反正,你不要中了他們的圈套才好。”
馮坤這麽說隻是想讓施妤安心,可施妤卻把馮坤的猜測當了真。
但就算聶清奇對施睿才做過什麽,也是受施妤牽連,施妤不反省不說,還愈發執迷不悟。
“好,他折騰我爺爺,我就折磨尤依雲,看誰更心疼!”
言畢,施妤在屋裏找到匕首、繩子、黑膠帶,看樣子又要去地下室找人泄憤。
“要幫忙嗎?”
“先不用,有需要再說。”
施妤頭也不回的從密道進入地下室,打開鎖著依雲和芳草的鐵門。
依雲此時仍很虛弱,燒沒有退,身上的傷也沒法處理。
芳草一直關注著依雲,聽到開門聲,以為施妤來給她們送飯,畢竟天都黑了。
等她揚起頭,她才發現施妤手裏拿的不是麵包和水,神情也陰森如厲鬼。
“你要做什麽?”
“不想死的話就老實點!”
施妤手裏有刀,芳草不得不忌憚些,護著依雲的她被一把拉起來,她猶豫著要不要反抗,可施妤好像不是衝依雲來的,而是衝她,她便沒那麽緊張了。
“我警告你別動哦,我的刀可不長眼!”
嘴巴和眼睛都被黑色膠帶封住,芳草沒想過呼救,施妤用刀頂著她的後背,呼救那是找死。
不發出聲音影響不大,可看不見影響就大了,她感知到自己被帶出了地下室,然後被麻繩牢牢捆在了類似柱子一樣的東西上。
動彈不得的芳草大著膽子發出疑問,隔著層膠帶隻能聽到嗚嗚的聲音。
她並非不害怕施妤要對她做什麽,未知的恐懼讓她出了一身的冷汗,但施妤卻沒把她怎麽著。
腳步聲遠去,施妤把她撂在這裏不管了?
仔細聆聽,施妤在往回走?對方要折返去找依雲?
不好!
芳草悔不當初,早知施妤把她弄過來是為了更方便的對付依雲,她就該跟施妤拚命。
她使勁掙紮,在成圈纏繞的膠帶下哀嚎又嘶吼,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力氣也使完了,也沒什麽作用。
周圍很靜,靜到她隻可以聽到自己絕望的哭泣,沒人回應她奮力的抗議。
地下室的門被關得嚴嚴實實,施妤走到依雲跟前蹲下來,揪著依雲的頭發往上提,迫使依雲抬眼看她。
在疼痛中撐起眼皮,依雲的腦袋又暈又脹,看到施妤放大的臉,也沒有表現得很驚慌。
直到她注意到芳草不見了,她才有些不安。
“尤依雲,你知道你為什麽有這個運氣替清奇生孩子嗎?”
氣若遊絲的依雲不吭聲,泛白的嘴唇連動一下的跡象都沒有。
她並不是說不出話,而是懶得說。
施妤明明告訴過她原因,為什麽還來問她。
依雲不回答,施妤又拽了拽依雲的頭發,讓依雲仰視她的角度開得更大,“還有,我那麽愛清奇,你知道我為什麽能讓肖雯去勾引清奇嗎?”
因為你有病,還病得不輕——依雲在心裏這樣說,眸子是平靜和淡漠的。
自說自話的施妤,紅通通的眼睛像要把依雲生吞活剝,又像要哭了似的,“因為我不止是生不了孩子,我甚至都不算個完整的女人,你知道石芯子嗎?”
依雲一愣,小時候她在鎮上的大人嘴裏聽到過這個詞,大了才懂得,那是一種先天缺陷,很殘忍的缺陷。
石女沒有子宮,也沒有性別器官,無法和伴侶過正常的生活,也不會來月經。
捕捉到依雲眼底的驚訝,施妤笑了,“所以啊尤依雲,你的福氣,是踩著我的不幸贏來的,你說我憑什麽要放過你?”
對施妤的同情在一瞬間消散,依雲啞口無言。
她的福氣,就是被施妤這個瘋子綁到這裏不給吃不給喝,囚禁鞭打?
“你這麽看著我幹嘛?我說錯了?不是你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的?對,我有缺陷這不怪你,我得麵對現實,清奇他想要孩子,沒問題的,可我當初是怎麽警告你的?你規矩嗎?你本分嗎?”
“你不就是比我多了點東西,能做我不能做的事,你在炫耀什麽得意什麽?你有今天是你活該知道嗎!”
說到激動處,施妤抬手就甩了依雲重重一巴掌。
嘴巴裏的肉磕到牙齒,依雲滿嘴甜腥,濕漉漉的液體順著她的嘴角溢出來。
“你享受了我本該享受的一切,那我所承受的痛苦,你也必須嚐嚐!”
施妤鬆開依雲的頭發,依雲便如紙片一般輕飄飄落下去。
接著,倒在地上的依雲,被施妤用黑膠帶蒙住眼睛,膠帶緊貼著皮膚,一絲縫隙都沒有。
聽到施妤離開的聲音,卻沒有聽到鎖門的聲音,什麽都看不見的依雲,知道這場磨難還沒結束,便懶得和黏在眼皮上的膠帶做鬥爭了。
沒多久,施妤回來了,可施妤後麵,還跟著一串腳步聲,依雲的心一緊。
對方是芳草說的那個沒露麵的人?還是施妤找來幫她做引產的人?依雲下意識護住肚子,“你想怎麽樣?”
“喲,剛才一聲不吭的,我還以為你快斷氣了,能說話呀,那就好辦了。跪下來,轉過去,否則,我就踢你肚子。”
依雲不敢遲疑,乖乖照做。
“好了,轉過來吧。”
依雲聽話的轉回來。
“噗,你怎麽跟條狗一樣,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明知依雲病中帶傷行動遲緩,完成指令不易,施妤還要羞辱一番。
“那麽在乎你肚子裏那個玩意兒啊?那就求我啊,求我放過它。”
“我求你。”
“聽不到!”
“我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
“沒誠意,不磕頭能叫求人嗎?”
依雲俯身磕頭。
“你這頭磕的,連個響兒都沒有。”
依雲再次俯身,腦門叩擊地麵,撞出“咚”的一聲悶響。
“嘖嘖,看在你這麽卑微的份上,我實話跟你說吧——我沒打算要你孩子的命。”
被拷在一起的手,微微顫抖,從未丟棄過自尊的依雲,就這樣被施妤耍了。
“我呢,有個更棒的計劃,告訴她——”
揚起頭,盡管依雲什麽也看不見,可她很想知道,跟進來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明早七點,溫江碼頭,你爸會帶你離開這裏,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姓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