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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修

  最適合出海的季節莫過於冬季,沒有夏日的季風打擾,安全係數高了豈止一個檔次。修不怕夏季的季風,卻也很趕時間,冬季還沒結束便迫不及待的啟程了。


  發源於浮絡山脈的瀟水一路奔騰穿過瀾州東部,最終注入南溟,不考慮瀾州過於密集的山地地形使得瀟水大部分河段都湍急得感人,瀟水很有成為水上商道的潛力。


  奈何群山起伏太變態,行船風險驚人。


  即便如此,瀟水也是一條非常不錯的道路,至少在修看來是如此,沿著瀟水一路衝浪,未幾日便抵達了入海口。


  南方春來早,南方沿海更是完全沒有冬季,尋常時候四季的界限都是模糊的,除了……小冰期。


  修抵達瀟水入海口時正好趕上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雪。


  漫天飛雪,片片雪花大如鵝毛,浪漫得無法言語。


  望著鵝毛大雪,修下意識估算了這一季文明如今的水平對小冰期的抵抗能力。


  這麽南的地方都下了如此浪漫的雪,更北方的地方,隻會更美更浪漫。


  “進入工業文明後期前,文明對小冰期的抵抗力哪怕不是零也差不離。”修嘀咕道。“當然,長生種好點,羽族委實有創意。”


  活了幾十萬年頭回看到羽族這種風格,不過,長生種繁衍比較慢,人口少,地廣人稀,哪怕是小冰期,資源很多時候也是夠用的。等人口增長到需要考慮小冰期時,也已進入工業時代。至於更冷的冰期,那是工業時代也沒能解決的問題。


  農耕時代怎麽應付小冰期,也隻有目睹了龍伯王朝怎麽崩潰的羽族會跟創傷後應激障礙似的瘋狂思考應付小冰期。


  但也隻有心理陰影無窮大的羽族能在農耕時代硬抗小冰期。


  人族這會兒。


  修想了想,總結:“拖屍人很忙。”


  “農耕時代,又是血統分封製,除了貴族和大地主,都沒有積蓄,對風險的抵抗能力近乎無。不過話說回來,農耕時代除了統治階層也沒幾個人能有積蓄。”


  往嘴裏丟了塊柘糖,修很快將人族這個冬季會死多少人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問題給扔到了腦後,思考起重要的問題來:自己如何去陵光半島。


  蛇都是會遊泳的,哪怕祂是半路出家的蛇也一樣,問題是祂已經無法長久的維持神話生物形態,不然不用兩天就能從瀾州海邊遊到陵光半島。


  想念以前整個星球隨便逛的日子。


  “真不能理解祂們為何喜歡離群索居。”修歎道。


  哪怕自己沒法遊,想在最短時間裏從瀾州海邊跑到陵光半島仍舊難不倒修。


  辛箏離開敖岸山時修順手問她要了一袋錢,讓她以後遇到青婧時讓青婧還。


  錢袋裏的錢不多,也就十幾枚銅錙,七枚三銖大錢,五枚魚鱗貝錢,以及一枚魚鱗金。


  其中魚鱗貝錢和魚鱗金都是鮫人海國發行的錢幣,前者因為有魚鱗紋而得名,後者,幹脆就是鑄成魚鱗形狀的金幣。


  兩枚銅貝,三枚銀貝。


  一枚魚鱗金幣等於六十枚魚鱗銀貝,一枚魚鱗銀貝等於六十魚鱗銅貝。


  修估摸著這錢是辛箏經過海國的地盤時鮫人送她的,不然她身上可能就那十幾枚辛國發行的錢幣。


  很難想像一個諸侯身上會隻揣這麽點錢,不過不論是魚鱗錢還是辛原錢的購買力都相當過硬。


  修購置材料時發現海邊的人族的非常喜歡魚鱗錢和辛原錢。


  一個是往北沒有一萬裏也有八千裏的國家發行的貨幣,另一個是異族發行的錢居然都比本地諸侯公卿貴族發行的各色錢幣受歡迎。


  “雖然青銅時代後期,鐵器時代初期,貨幣信譽不重要,但也因為所有人都太爛,一旦有人認認真真經營貨幣信譽,必定賺翻。”修總結了一句:“真遲鈍。”


  不過也正因為太爛,讓祂目前連大幹一場的興趣都提不起來。


  “不過也不能太早下定論,越是混亂的時代,越可能湧現人傑玩家,而人傑這玩意.……”修嘴角抽了抽。“人形自走瘟疫。”


  曆史長河浩瀚無邊,尤其是這顆星球上的文明跟麥子似的被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文明又不是真的是麥子。


  生存麵前,生命的潛力是無窮的。


  星河燦爛,別的星球上,擁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堅定的人傑出現頻率如何修不得而知,也無從對比,但這顆星球上充分給祂上了一堂什麽叫人傑瘟疫的課。


  雖然用瘟疫來人傑不太合適,但修也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


  祂記憶裏這方麵最出類拔萃的案例發生在十五萬年前的那一季文明。


  祂第一次隱約意識到人傑之間是可以相互幹擾刺激是在二十九萬年前,一個年輕人不遠萬裏從祖陸的南部跑到北部求見另一個當時已經聲名鵲起的人傑,準備拜師,結果不到一天便放棄了拜師。


  人傑堅持自己的理念,年輕人也堅持自己的理念,遺憾的是,這倆的理念存在分歧。差點打起來,沒真的打起來還是人傑的身份地位太高,年輕人打了後果會很嚴重。


  後來,年輕人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不斷完善自己的理念和人傑打擂台。


  而在不斷的較量中,這倆每回到頸瓶了,便去找對方論戰,論戰之後頸瓶便自動消失了。


  可以說,這兩位的一生簡直像在詮釋進步無止境。


  無敵是悲劇,因為天下無敵意味著不會再有進步。


  後來目睹了很多文明無數王朝的興衰生滅,修對當年那兩人的情況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不論多麽輝煌的王朝,當它在這顆星球上無敵的時候便是它開始走向滅亡的時候。


  十五萬年前,一個毒舌得舉世無雙的人傑論戰全球所有頂尖學者,從陸地到深海,一個都沒落下,拉滿了仇恨的同時也造就了人傑玩家跟批發似的湧現的盛況。


  兩個人傑打擂台都夠熱鬧了,何況一大堆人傑打擂台。


  混亂得空前且至今仍是絕後的思潮混戰孕育了這顆星球上最燦爛的一季文明。


  這一季文明如今的情況,挺符合人傑孕育的土壤——混亂。


  安逸是生物的天性。


  能夠居安思危的都是奇葩,正常人都是隻有在危機臨頭時才會思變,而和平時,統治者都會加強再加強對思想的控製,在壓抑到極致之前,思想隻會往死水進化。


  這也使得思想爆發的時候往往是混亂背景,隻有混亂的世道,統治者無力控製天下,自然也無力再控製思想。


  混亂的時代,什麽幺蛾子思想都能跳出來,最終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能夠推進文明飛速發展的思想。


  當然,有運氣好的自然也有運氣差的,剩下的不是真金,而是垃圾,那就隻能一路奔向毀滅了。


  修估摸著這個時代是前者。


  祂觀察過那個叫辛箏的人族的言行用詞,根據他的經驗判斷,辛箏受到了很嚴重的人傑瘟疫幹擾刺激。


  思緒起伏卻沒影響辦事效率。


  修買下了一條舢板,為了保證結實,又買了幾斤銅,將銅拉成銅條纏了舢板幾圈。


  將舢板處理好了,修用身上最後剩下的錢買了幾捆船上用的纜繩。


  下到海裏後抓了十二條體長三丈的小可愛。


  小可愛們遊得很快,咬著纜繩遊得跟飛似的,不過一日便從赤海進入了朱雀海。


  修抵達橫城時冬季都還沒結束,正好趕上海賊侵擾橫城。


  陵光半島的沿海是有不少人族聚居點的,但都很小,且大多是海賊的老巢,確切說,主要是大海賊。


  也隻有大海賊有足夠的船從大陸上運難民過來墾荒,但沒有青婧這樣的專業人才,哪怕墾荒,海賊們建立的聚居點規模都很小,很少有超過萬人。


  能夠自給自足的更是沒有,陵光半島的氣候太過炎熱,雖然能一年多熟,但毒蟲猛獸泛濫,瘴癘橫行。


  不過橫城不挑,那些聚居點再差,好歹也有已經開墾出來的熟地,更有已經適應了陵光半島水土的人手。


  丕臣用貴族的爵位誘海賊們幫忙對付太昊水師,海賊們走了,然後,橫城飛快出兵將那些聚居點都給拿下了。


  能夠得爵的海賊終究不多,不超過五指之數,更多的海賊要麽死了,要麽血本無歸的回來,一看自己的老巢被占了,自然不會高興。


  沿海諸國的公卿貴族們也不高興,好不容易將畫棠給按了下去,正準備大幹一場,壟斷九州與西荒的海貿,結果發現跳出來橫城這一撿便宜的。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一個出錢出物資,另一個出人。


  修不知這些,但也不難猜,天下熙熙攘攘循環往複不過一個利字。


  思忖著第一次見崽,得留個好印象。


  修憑空取出自己的蛇牙劍衝進了混戰的海域。


  海賊的優勢是人多勢眾,但這方麵橫城也不遑多讓。


  陵光半島就是蠻荒之地,哪怕不考慮海賊,考慮一下周遭泛濫的毒蟲猛獸,蘇橫也不會落下移民的自保能力培養。


  不論男女老少,每旬都要接受一天軍事訓練,農閑時還要組織起來狩獵周遭的毒蟲猛獸以獲得肉食加餐補充營養。


  在海賊上了岸,妥妥的死路一條。


  但蘇橫也不可能放海賊上岸,不論是好不容易修建起來的屋舍和作坊受損還是良田被踐踏都足夠讓蘇橫心疼到肝顫。橫城的糧食產量現在都還沒做到自給自足,工坊良田被毀,未來半年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隻能想辦法將海賊攔在海上,然橫城的水師.……走的是精且少的路線,沒辦法,因為與鮫人的良好關係,以及水師太燒錢,蘇橫便是想建一座所向披靡的水師,辛箏不給他錢,他又能怎麽著?

  蘇橫唯一能做的便是按青婧走之前的安排向鮫人海國求援,再拖著海賊與南方沿海的公卿貴族們投入更多。


  鮫人不會放棄對南溟海域的統治,這些活著回來的海賊,還有南方沿海諸國的公卿貴族們無疑是礙眼的,如果有一次性將這兩個礙眼的東西給打死,甚至隻是重度殘廢的機會,海若與畫棠都不會錯過。


  陸地上的戰爭,擊潰敵人即可,但海洋不行,海洋太浩瀚了,不能最大限度的消滅對手的有生力量,那麽敵人很容易卷土重來。


  將對手的力量集中起來一次性殲滅的機非常難得。


  橫城水師的壓力無疑是巨大的,麵對目之所及一望無際的海賊拖延足夠的時間,橫城水師說不慌是假的,沒跑都還是清楚身後是家園,無路可逃。


  縱然士氣在絕境中不斷增長,也難以消弭數量上的差距。


  修攪進去時橫城水師已不足鼎盛時的一半。


  修瞅了瞅,擒賊先擒王,專挑大船下手,蛇牙劍仿佛裁紙般裁開大船厚實的船壁,豎著裁一道,注入少許能量,橫拉出一道劍氣。


  一縱一橫形成一個完美的十字。


  再結實的船也禁不住這樣完美的十字,更無法堵上缺口,太長了。


  石子沉入水中尚且會激起漣漪,何況一艘大船。


  修一口氣搞沉了三艘大船,成功破壞了海賊的指揮係統,海賊聯軍頓時亂成一團,仿佛被驚嚇到的蚊群,想轟然而散,卻終究不是蚊群,蚊群能轉瞬便散,海賊卻時不時撞到同行,最終為了更快的脫離,不惜撞開同行。


  雖然窮寇莫追,但海賊和橫城的利益衝突無法調解,蘇橫派人追了出去,要求不能追遠,以及,盡量抓活的。


  培養一個能海戰的水師成本太高,這些海賊若能重新改造,可以省不少錢。


  蘇橫的算盤打得劈啪響,奈何.……魚不是傻子。


  在海賊潰逃時姍姍來遲的鮫人終於出現,利落又有效率的幹翻了一艘又一艘的船。


  雖然不太開心,但蘇橫還是忍了。


  對於鮫人而言,橫城是個很好的盟友,這個很好的前提是橫城的力量沒有強到過線,過了線那就是敵人了。


  雖然很不爽,但蘇橫清楚如今的自己沒有與鮫人翻臉的能力,辛箏也不會允許。


  辛箏目前階段要的隻是開發陵光半島,讓陵光半島成為帝國的一個重要糧倉,南溟海域她目前沒興趣也沒實力沾染。


  糧食比海貿重要。


  蘇橫糾結與冷靜時修悠閑的上了岸,隨便抓了個人問青婧在哪,得知青婧在暮秋時便出海了。


  去哪了?

  好像是青婧子的父親快死了,她要回去奔喪。


  修第一反應是老子還活得好好的呢,第二反應才是:哦,人族父親呀。


  修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被辛侯給耍了,她告訴自己青婧在陵光半島,卻沒說青婧已經離開了。


  而自己,完全沒意識到。


  讀心是個好能力,但習慣了以後也會有副作用:碰上那種能夠控製自己腦子想什麽的人不免會失利。


  不過話說回來,哪個人會想著如何控製自己的腦子想什麽?又真的做到?

  知人知麵不知心,此諺語可以說是通用數十萬年。


  聰明人為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想什麽,或是誤導別人,會學習如何管理表情,但凡人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如此了。


  不是隻有表情會透露一個人的內心,血液流速、心跳、脈搏、激素分泌.……能泄露心思的生/理反應著實是太多了。


  讀心是最難做到也最容易做到的,因為沒有人會防讀心,也沒法防。


  思維的速度太快了,莫說凡人,便是神話生物也沒法完全控製自己的腦子想什麽。


  辛侯很聰明,她也沒法控製自己的腦子想什麽,但她可以控製自己的腦子不想什麽。


  這很難做到。


  她做到了,足以證明她和青婧的關係真的很好,不然她拿青婧練思維管理能力,差不多將對讀心的忌憚放在明麵上了,青婧不可能不收拾她。


  修感慨道:“還挺聰明的,罷了,來都來了,正好看看崽生活過的地方。”


  上了岸,離開了周圍不是船隻就是倉庫的渡口進入城區,修看到不少孩童在種植道路兩邊,屋舍前的土地上還有道路交叉的路口中間種植行道樹。


  修見過很多的行道樹,不是為了綠化就是為了美觀,這也使得祂很容易判斷出種的都是什麽種類的植物,但這回看到的行道樹卻是好一會都沒判斷出來,隻能看出是棕櫚樹,但很少見到用棕櫚樹當行道樹的,而且隱約覺得有些眼熟。


  順口問種樹的小童。“這是什麽樹?好似在哪見過。”


  “這是糖棕樹,據說可以產糖的,是青婧子從龍伯那裏買來的呢。開花的時候割開雄花會有糖汁流出,讓我們種在庭院和家門口。”小童嘴饞得咽了口口水。“糖可甜了。”


  橫城開墾了很多的田地,但種植最多的不是稻也不是麥,而是黑皮柘,每年產的糖很多,但本地人很少能吃到。


  糧食才是最重要的,每年產的糖都運去豫州換糧食了。


  橫城的工匠人口比例有點高,尤其是開礦煉銅煉鐵的,農具可以增加耕作效率,而農具是吃金屬的大戶。


  她隻嚐過兩次糖。“城主說,糖棕裏割的糖我們可以自己吃。”


  產糖的棕櫚,好像想起來了,是很多萬年前被祂毀滅的一季文明培育的品種。


  修看了眼棕櫚樹。“喬木作物要有收獲都需要不少時間,這樹,你想割糖,怕是要等,短則三五載,多則十幾載。”


  “那又如何?我總會吃到的。”


  修道:“耐心是個好東西。”


  將最後一鏟土填上,小童邀請修一起去領喜錢。


  修第一反應是城主心態真好,剛打完一場海戰就馬上辦喜事,以人族如今的文明程度,辦喜事會發喜錢的必定是貴族,氓隸想發也沒錢,但很快便從小童的心聲中得到了答案。


  不是城主家辦喜事,而是海國之王海若喜得麟兒,雖然還沒孵出來,但海若還是很高興,大手筆的發喜錢,不僅給自己的子民發,連橫城都發,但比前者要薄一些,但再薄也是錢。


  而且,魚鱗錢對橫城人族的用處可比對鮫人的用處大。


  海裏的資源比陸地更豐富,當然,再豐富的資源沒法利用就是白費。


  海裏的諸多資源裏,金銀銅鐵這類礦藏大抵是獲得難度僅次於珍珠魚獲的資源,但,能開采和能利用是兩回事。


  海底那環境,把礦給采出來也很難冶煉鑄造成錢。


  金銀銅鐵這些在陸地上當做錢幣的材料在海裏完全不值錢。


  修拒絕道:“你去吧,我還要去我家崽生活的地方看看。”


  雖然身無分文,但他從來都不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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