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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真實

  望舒是一個非常規的天才,一個很倒黴的天才。


  常規意義上的天才是什麽?

  在某一領域學得特別快,記憶很好,幾乎過目不忘。


  幾乎,不是真的過目不忘。


  真過目不忘那是病,是悲劇。


  人的一生不可能隻有歡喜,還會有悲傷與來自於他人的傷害。這個時候人的健忘能力很重要,能夠將關於傷害的那一部分記憶淡化掉,進行自我保護,但記憶越好的人,這種自我保護機製就越差,而真正過目不忘的人,婧估摸著,可能不存在自我保護機製,就算存在,也扛不住越積越多的負麵記憶。


  這是理論。


  婧見過很多天才,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過目不忘,也沒想過自己能碰上,她一直覺得那樣的記憶力應該不存在。


  生物的第一本能是生存,因著無人永生,生存之上衍生出了繁衍本能。


  過目不忘,對於生存而言屬於應該被淘汰的生命信息,它不利於生存。


  讓婧覺得望舒是非常規天才的倒不是記憶力,而是思考速度。


  人的腦子運轉速度決定一個人在一定時間的能思考多少東西,速度越快,思考的東西就越多。


  這玩意可以通過後天鍛煉增強,但先天優勢也還是很重要,不過,後天一直不用的話,先天優勢再好,最後也會變成蝸牛。


  望舒和普通人的差距,差不多是同樣的時間,普通人跑出十裏,她已跑出萬裏。


  婧自己也是這種情況,因而她很清楚一件事:自己這種孩子,幼年很長時間裏都會顯得反應遲緩,沒辦法,大腦運轉太快,身體反應跟不上,這得隨著年齡增長與對身體的鍛煉才能慢慢解決。


  望舒的身上看不到這種遲緩,不論是身體還是專注力,她都接受過訓練,唯有如此她這個年紀才能正常的控製自己的思維與身體。


  超絕的思維速度,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無論哪個都是概率極小的個體事件,婧覺得望舒的運氣也是可以,更可以的是同一時代,自己這樣的人竟然出了兩個。


  婧對無光甚為感慨。


  無光更感慨。“是啊,兩個,你倆的心性能差這麽大,造化也很神奇。”


  人不願麵對自己心性上的不完美,婧卻不然,她對自己的心性非常坦然,隻要我自己能接受,那我的心性再怪物,那也是完美的。“她很善良,可惜充滿仇恨。”


  無光沒吭聲。


  除了心性相差甚大,師姐妹倆的專注的方向也不同。


  婧對生物愛得深沉,一直在研究如何讓男人像女人一樣生孩子,以及各種突破下限的人體實驗,連自己都拿來當材料。


  望舒的聰慧讓婧想將她培養成副手。


  先從人體構造開始學起,婧驚訝的發現望舒對人體構造非常了解。


  望舒也對婧拿出來的人體結構圖很好奇,這圖太詳細了,連微細血管都給畫出來了,絕對不是簡單的想像和粗糙的解剖就能摸索出來的。“師姐你有解剖屍體?”


  “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望舒搖頭。“隻是有點好奇你解剖了多少屍體。”才能畫出這樣一卷細致到讓人毛骨悚然的結構圖。


  婧回答:“記不清了。”


  第一年的時候望舒跟著婧學到了很多醫學知識與動植物知識。


  第二年的時候望舒發現了婧獲取實驗材料的方式:隨緣隨機。


  更直白的說就是去大街上找個路口守著,第一個路過的就是下一個受害者,若是需要的材料不止一個,那多等幾個人。


  望舒情急之下抄家夥敲了婧的腦殼,可惜婧已然超脫了凡人的境界,腦殼什麽後遺症都沒有,就是醒來後將望舒揍了一頓。


  等對方氣消了,望舒問婧為何如此,然後她就看到了婧的實驗室,很多很多大著肚子的男人。


  望舒沒有憤怒,一方麵是之前剛剛的事,另一方麵則是前不久兩個人才就論跡論心起過爭執,對婧已有所了解。


  人不會因為宰殺豚犬而心生不安。


  婧也不會因為害人殺人而問心有愧。


  對婧的憤怒是一種非常無力的事,有那氣力還不如直接上手揍。


  但是,打不過。


  望舒的腦子裏稍微轉了一下便自然而然的冷靜下來。


  “師姐怎麽會想研究如何讓男人懷孕生子?”


  婧答道:“好奇,想看看男人能不能也懷孕生子。”


  望舒看著婧純澈的眸子,愈加無力。


  這世間最可怕的莫過於神祇給了一個孩童最聰慧的頭腦與強大的力量,卻唯獨忘了給她道德。


  不過話說回來,道德本就是後天產物,神祇也給不了。


  改變婧的三觀?


  省省吧。


  婧隻是看著十三四歲,不是真的十三四歲,實際上二十有餘了,標準的成年人,已經形成了完整的三觀——與整個世界迥異的三觀。


  望舒隻能奇怪的問:“別人做實驗都是用的奴隸,為何師姐不用?”


  她不覺得奴隸不是人,她自己就是奴隸的後代,雖然很多賤民奴隸的後代在發跡之後都會飛快的融入新的圈子,認可賤民奴隸是牲畜的價值觀,但這裏麵不包括望舒。


  望舒素來認為隻有腦子壞掉了的人才會自己流著奴隸之血卻認同奴隸非人的價值觀,否認並不能讓體內的奴隸之血不存在,而且,她也不覺得這是恥辱。父母生了她,她繼承了父母的血,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有什麽好恥辱的呢?


  婧總不至於和她一樣是奴隸的後代吧?


  婧道:“奴隸不是人。”


  望舒更奇怪:“那你為何不用奴隸”


  婧繼續道:“可我研究過,奴隸的血和貴族的血是一樣的,並無區別。”


  “所以?”


  “既然奴隸不是人,那麽流著同樣血的王侯貴族與氓庶也不會是人。既然都不是人,那麽自然要挑選身體更耐用的材料。”


  望舒沉默須臾,問婧:“是誰告訴你奴隸不是人的?”


  無光的性子她已經有所了解,不會教婧這種東西。


  雖然殺人無算,但無光……本質上是一個很愛惜生命的上位者。


  婧聞言想了想,回答。“沒人告訴我,但自出生起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便懂了。”


  望舒說:“言傳身教告訴你奴隸不是人的人肯定想不到你會得出貴賤皆非人的結論。”


  正常人哪怕特立獨行,不也應該是覺得奴隸和貴族一樣都是人嗎?哪個正常人會反過來認為因為奴隸不是人,所以流著同樣血的貴族也不是人?都是牲畜。


  也不知婧的父母有沒有後悔生下這麽隻奇葩。


  婧說:“她已經很後悔生下我了。”


  無法改變婧,望舒也不瞎折騰,而是與婧商量,婧以後需要材料別自己上大街上抓人了,自己提供給她。


  婧驚訝不已。


  師妹你的心性看著可一點不像我,莫不是權宜之計?


  事實證明,望舒不是在誑婧,她真的為婧收集到了足夠的材料。


  婧並不高興。


  這些材料全是望舒的仇人及仇人的血親。


  仇報全族,望舒頗有此精神。


  因一人之罪而株連全族。


  婧自然不是覺得這有什麽問題,株連本就是這個時代的常態,不株連才奇葩,確切說,後者早就在數百年的禮崩樂壞中人工絕種了。


  即便是同情心強烈的人也會是同情豚羊,但不妨礙食豚羊的心態,同情歸同情,沒人會覺得有問題,更遑論本就泯滅了大部分人性的婧。


  人的罪行都是為了自己和親族過得更好,你既然吃著別人的血肉而生活優渥,那麽需要為罪行付出代價時,沒道理隻殺人的那個人承擔代價。


  她不高興的是望舒的複仇之心之切。


  這把複仇的利刃將指向每一個名單上的人,一往無前,而那份名單裏有她在意的人。


  婧委婉的提醒了巫女無光望舒的複仇之心。


  無光一笑置之。


  好吧,你想死,我尊重你。


  婧心說。


  冬季的時候九闕山冬狩與十年一度的大祭,巫女與王都要參加,祭祀祖廟的先賢們。


  兩位巫子自然是要去的,昭明自然是不能去的,他的血統在那擺著,若是出現在九闕山,隻有一種可能:祭台上的人牲。


  望舒答應會為昭明帶好吃好玩的,還有當地的故事(路上現編),路上也會做一些有趣的機關造物。


  婧答應會為昭明帶一些沒見過的動植物。


  昭明這才高興。


  雖然都要去,但兩個巫子需要做的準備還是不同的,婧的準備就是隨便,望舒卻需要補充因為出身而從未參與過正式祭祀,嚴重缺乏的祭祀方麵的知識,哪怕不去看悠閑的婧,望舒也隻一個感覺:好麻煩。


  詢問無光為何會祭祀。


  先賢已經死了,死人能知道地上發生了什麽嗎?


  無光並未與二徒弟講什麽祭祀的神聖性或是人死後如何如何,而是同二徒弟講起了最早的祭祀。


  人族最早的祭祀規矩是連山姝製定的。


  遠沒如今這般複雜與神聖,望舒聽了後隻一感覺:這祭祀怎麽聽都像是在愚弄鬼神而非敬鬼神。


  生者與死者享用的東西應該有區別,前者也不能太好,因為靈魂的世界與生者的世界是不同的,祭祀用的牲畜不用活物,而用草紮,隻有首領與祭司才能擁有祭器。


  聽了小徒弟的感覺,無光表示,你的感覺沒錯,就是在愚弄鬼神。


  連山姝並不信鬼神,她對死人的看法,一句話就能概括:死了就是死了,死者已死,除非沒死透,否則死者與人世不會再有牽扯。而死後的人再去占用本就匱乏的活人用的器具,這是不好的。


  連山姝沒說過這話,做為祭司,很多話是不能明說的,但她的行動充分詮釋了這些,這是個真不拿鬼神當回事的家夥。


  當然,她不是最離經叛道的,最離經叛道的應該是炎帝,一方麵是因為炎帝居然全盤通過了連山姝製定的祭祀規矩,另一方麵……無光嚴重有些懷疑炎帝和自己的大徒弟是同一類人,不僅不信神,甚至真有鬼神出現在麵前,第一反應是抓起來研究研究。


  無奈的是世人和炎帝的看法不同。


  彼時,祭祀早已出現並且在漫長的時光中逐漸形成了規模,即便是炎帝也無法反對,因為這是所有人的世界觀,甚至她能建立帝國也有利用世人的這種世界觀。


  在這個世界觀中:祭祀、祈求、人牲種種,做才是有道德,不做才是道德敗壞。


  炎帝不信,但她不能與世界對著幹。


  物資匱乏下既不能和世界對著幹,又得想辦法留下有限的好東西給生者用,幹脆給神明和先祖一些破東西以愚弄它們,同時也欺騙世人,用心意這種東西給這種愚弄帶上一種神聖化的外衣,讓世人心安。


  到最後,她能做的便是讓連山姝這個不敬鬼神的奇葩祭司去製定祭祀的規矩,用規矩去約束,避免人們陷入毫無理性的大規模祭祀當中,並用一種可以接受的理由來約束和引導。


  至於炎帝自身,完全不存在問心有愧,也就談不上追求心安。


  望舒聽得目瞪口呆。


  無光捏了捏小徒弟驚訝的臉蛋。“你是巫子,別人被這些東西給騙了,真信了也就罷了,但你自己可莫要被誆進去了。”


  望舒想了想,問:“可這樣不會對不起先賢嗎?”


  無光搖頭。“怎麽會呢,隻要你心裏保持著對先賢的尊敬便足夠了,那些以豐富的物質祭祀先賢的人,難道真的尊敬先賢嗎?不,他們心裏一點都不信,他們在意的是那份自己享有的祭祀之權,是自己因祭祀而得到的神聖性,貴者恒貴的天理,還有對自己財富地位的炫耀。”


  對先賢發自內心的尊敬,還真沒幾個人有。


  望舒無言了。


  到了九闕山後望舒對祭祀好奇完全沒了,卻也不是因此而百無聊賴。


  婧留意到望舒對王很有興趣,刻意接近王。


  望舒雖是二巫子,但大巫子什麽德行王是清楚的,並不支持大巫子繼位,因而當望舒接近時,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很快便成了忘年交。


  望舒問了王一個問題:

  有一座城,被兵臨城下,始終等不來援軍,食物不夠了,城主欲以沒有戰力的老弱病殘為人脯充饑,行否?


  王的回答是可行。


  望舒道:“但被吃的人並不願意呀,肯定會反抗。”


  王欣慰的摸了摸望舒的腦袋。“你能這樣想很好,但你也需知,這世間的很多事情,總是要有人犧牲的。”


  望舒懂了。


  有一種自願叫被自願。


  然後,王的長子在冬狩時失蹤了。


  婧在自己的臨時實驗室裏見到了王長子。


  “你不怕我說出去嗎?”婧問望舒。


  望舒道:“怕啊,但我發現,我心中所思所想,你都知道,反正也瞞不過,便不瞞了,你要說便說,不說便莫要攔我。”


  婧道:“我不攔你,但得先將他給我一段時間。”


  望舒詫異:“你與王有仇?”


  婧搖頭。“我以前的材料裏沒有他這個層次的。”


  沒研究過,想研究看看。


  望舒同意了。


  婧隻研究了三天便失去興致了,果然,王侯的後代與奴隸的後代,血脈上並無區別,所謂貴賤有別,不過曆史的謊言。


  自己的結論再一次證明是準確的:奴隸非人,王侯貴族亦非人。


  婧失去興趣後望舒將被婧給玩得瀕死的王長子扔進了鑊鼎裏。


  婧指點道:“多放點青蔥和野薑,不然去不了腥膻。”


  望舒一邊往鑊鼎裏添柴一邊不解的看著婧。“你吃過?”


  知道你沒人性,但不至於這麽閑吧?


  “沒吃過肉,隻嚐過血。”


  望舒哦了聲。


  婧的身體經過改造後五感格外的敏銳,沒少通過嚐血的方式判斷別人的身體飲食有沒有問題。


  鑊鼎裏的王長子感受著鼎內水溫的升高醒了過來,憤怒不解的問:“小巫子你瘋了嗎?”


  沒問大巫子。


  婧的沒人性他已經在之前的三天裏深刻體驗到了。


  望舒聞言看了眼神情中充滿怨毒的王長子,道:“我沒瘋,我很冷靜。”


  王長子最終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變成了一鍋肉湯。


  望舒將肉湯端去找因長子失蹤多日,生死未卜而焦慮不安,數日沒怎麽用食的王,溫言勸王,人是鐵飯是銅,一頓不吃餓得慌,何況你這還不是一頓不吃,若一直如此,身體壞掉了,誰還會比你更用心的找王長子?

  王被望舒勸得終於準備用餐。


  肉湯沒吃到口。


  無光來找王,看到肉湯便表示王多日沒好好進食,還是用清淡的白粥比較好,自己也有點餓了,這鼎肉湯也別浪費了,正好給自己用,說著也不給人反應便將肉湯取了準備享用。


  來不及思考無光想幹嘛,望舒下意識“不小心”碰了下無光的胳膊,肉湯摔在了地上。


  王頗為可惜,雖為王,但他的生活一直都很簡樸,沒辦法,王侯貴族們已刮起享樂風,他再帶頭,這風得更烈。雖不至於簡樸得虧待自己,但也從不浪費。食用肉湯,別的貴族都是飲一兩口,剩下的倒掉,王卻是會一碗肉湯都吃完,最多就是肉湯用的材料會好些免得失了身份。


  無光也很可惜的道:“罷了,我也用白粥好了。”


  與王分別後無光原本溫和的神情霎時冰冷了下來。


  “為何如此?”無光問望舒。


  望舒問:“師姐告訴你的?”話音未落又蹙眉。“師姐沒這麽溫情,師尊你讓人監視我?”也不對,若一直監視她,沒道理這節骨眼上才發現。而且,她專門同婧學了反偵察的本事,若被人跟蹤了,她不可能一無所覺。


  “我猜的。”無光道。


  王長子失蹤的時候她並未懷疑望舒,小家夥雖有動機,但年紀太小了,而王長子卻已成年。不過沒兩日懷疑了很多人都沒結果,她又想起了望舒。


  小小年紀,殺傷力足的例子,她又不是沒見過。


  當所有嫌疑都排除,隻剩下一個可能時,再不可能也是可能的。


  當得知望舒親自烹了肉湯準備請王享用時,她便確定了。


  望舒巴不得王早點死,哪會這麽好心為王座羹湯?

  望舒抿唇看著無光,等待發落。


  烹殺王長子,足夠讓她賠命了。


  無光並未發落望舒,隻是歎息著摸著望舒濃密的額發。“別學你師姐,生而為人,卻活著活著,隻剩下了一張人皮。”


  大徒弟掰了十多年都沒掰回來,她已經很絕望了,二徒弟你就別跟著學了,不然她這個做師長的,真的就是太失敗了。


  望舒沉默無言。


  王長子終是沒找到,縱王不甘,也隻能做最壞的打算,雖然不死心的保留了一些人手繼續搜尋,但身為王,在祭祀結束後不得不回了蒲阪。


  師徒三人則是回了玉宮。


  無光給兩個徒弟出了一道題,以人為題寫策論,想寫什麽就寫什麽,隻要沒跳出人這個主題即可。


  思及大徒弟的某些思想,無光又補了一句:“給全人族做絕育這種就罷了。”


  望舒忍不住看了眼微笑的婧,原以為師姐你研究如何讓男人懷孕生子已經很生猛了,不曾想,還有更生猛的創意。


  大徒弟花了三天的時間便交上了策論,策論名《愚笨論》。


  內容相當之辛辣諷刺,用非常旁觀者的言辭諷刺了人族的目光短淺,隻能看到眼前,然後為一時之利給自己掘了墓坑,簡直是大腦發育不完全。


  前半段是辛辣諷刺,後半段則是關於冰期的。


  研究冰期不少年,婧差不多能預測到下一次冰期是什麽時候,也就十幾二十年後。


  婧覺得這次冰期人族熬得過去,進一步的禮崩樂壞,自相殘殺,幹掉九成的同類之後人族自然就能度過冰期了。


  不過隻是這一次,婧不覺得人族熬得過下一次。


  婧翻閱了海量的史料,又研究了各個種族的曆史,推測,約莫千年後,大荒可能迎來一次如龍伯王朝末期那種程度的冰期。


  就人族如今的情況,妥妥的跪。


  沒有人會為千年之後到來的文明末日做準備,太遙遠了,遙遠到眼睛瞪得脫眶了都看不到,也拒絕去思考。


  無知無覺的活著多快樂,為什麽要去思考注定會讓自己不快樂的事呢?

  無光的評價是很有長生種的風采。


  長生種的長壽注定了它們能看到的刹那往往是人族的一輩子,這也是元洲諸族一直沒個消停的因素之一。


  壽命差距太大,思考事情的角度也不同。


  壽命越是短暫的物種,就越有及時行樂的精神,而能跳出先天限製,思考事情如長生種一般長遠的短生種隻要能出頭,必定青史留名,甚至大部分在祖廟裏有一席之地。


  婧.……無光拒絕去思考大徒弟的未來,也想不到。


  “你寫得很好。”無光說。


  婧道:“我也覺得自己寫得很好。”


  “但你隻提出了問題並未給出解決的法子,甚至連思路都沒有。”


  “忙,沒時間。”婧回答。


  無光想拿竹簡敲死婧,忙著搞活人實驗,忙著禍害蒼生?真是忙啊。“你還在研究讓男人懷孕生子?”


  婧搖頭。“已經放棄了。”


  無光詫異。“怎麽放棄了?”


  這可不太像婧的性格。


  婧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女子能懷孕是因為這裏有一個宮室,胚胎能在裏麵發育長大,但男人沒有這個器官,即便將胚胎塞進他們的身體裏,根本無法發育長大,除非移植個子宮給男人,但那樣的話,成本太高了。”


  看著頗為失落的大徒弟,無光一時無言,直覺告訴她,大徒弟隻怕是真的給實驗材料移植過子宮。


  婧很快便重新喜氣洋洋了起來。“不過我很快想到了新的思路。”


  無光:“.……什麽思路?”


  “可以讓牲畜代孕,將胚胎放進牲畜的子宮裏發育。”


  無光和藹的表情終於龜裂。“.……你夠了,你要是這麽幹,為師跟你拚了。”


  婧麵上隻能無奈的表示好吧,你是師尊,聽你的。


  心裏琢磨著看師尊反應這麽大,這事以後還是連小師妹也瞞著好了,免得小師妹因為接受不了而告密。


  比起婧,望舒的功課明顯遲了很多,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寫出來。


  策論名《愚笨》


  望舒在其中描述了一個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樂土,人人都能吃飽穿暖,追求自己想追求的東西,充滿了她對樂土的向往。但這種向往並非白日做夢的那種向往,望舒給出了方向。


  人族如今太笨了,所以需要多讀書,多學東西,變得聰明起來,然後改進工具,讓人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創造更多的財富。


  甚至覺得大自然的偉力如此神奇,可以考慮一下利用大自然的偉力來生產。


  雖然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但望舒仍寫得很零亂,有很多的數算與知識,無光看得腦仁直抽抽,卻很高興。


  比起讓人想殺人的婧,望舒在每個人看來字裏行間都充滿了白日夢氣息的策論無疑是好的。


  尤其是她還有方向,雖然帶著三分不自信的茫然,但有想法,有方向,本身就是超越時代的。


  不管是什麽人,什麽事,想成事,都得有自己的想法與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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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禍從口出的最高境界莫過於王了,一句話導致了全家人被做成了食物。


  還有青婧,小孩子不懂事,思想教育和周圍人的言傳身教才更重要。


  不過青婧的悲劇,確切說是她製造的悲劇,主要根源還是在於她生錯了時代,如果生在現代,社會主義毒打個幾頓,不管先天怎樣,後天都會遵紀守法,更別說幹大街上隨機抓實驗材料這種事了。但她生在古代,並且是王侯之家,永遠都不會有人教她人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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