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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拜師

  亙白1095年夏,昭明一百二十二歲生辰。


  一百二十二歲的未成年少年在吃完無光煮的紅雞蛋後第一件事便是湊到婧身邊比了比身高,高出了一截,語氣頗為輕快得意炫耀的道:“我比你高了喲。”


  婧嗤笑:“一百二十多歲才比我高這麽點,真有臉。”


  昭明生生噎著了。“阿母你看,師妹又欺負我。”


  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無光聞言頓覺頭疼。


  一個一百二十多歲的未成年,一個身體已停止變化七八年的少女,這身高有什麽好比的?


  “你要忍受不了的話,不妨揍回去。”無光道。


  昭明癟嘴。“打不過。”


  婧對自身的諸多改造雖然最終失控導致身體停止生長,外形永遠都停駐在了十三四歲的年華,卻也不止這一點特殊。


  十多年前初識,婧隻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族孩童,力氣很正常,如今的婧……一拳能打死一頭成牛。


  無光一臉無奈的道:“那我也沒辦法了,你總不能讓我替你揍她一頓吧?師者揍徒弟,打得過倒也罷了,若打輸了,那我多沒臉呀。”


  婧的武力與她自然是不能比的,但架不住婧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多,真打起來無光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翻車,畢竟隻是師徒切磋,又不是生死搏殺,她很多大招都不能用。


  婧笑容清澈純淨的看著昭明,昭明看得牙根癢癢。


  知道昭明對不能快快長大的怨念,如今終於長了一歲,離成年又近了,加之他又是巫女無光的私生子,而巫宗曆史上不乏巫女私生子女出身的代君。哪怕如今巫宗已有婧這位巫子,輪不到昭明繼位,但誰會因為昭明不能繼位而慢待他呢?

  巫女無光還沒死呢,即便她死了,下一任巫女是無光的弟子,看在師尊的麵上,昭明的地位也不會差了。


  巫女的私生子女長大後大多會成為巫宗的高層,昭明是特例,無光並未讓他成為巫,他在玉宮也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身份。


  饒是如此,昭明也還是收到了很多禮物,其中一件最是有趣,是一隻會自己走路的小老虎,老虎的尾巴擰一圈,老虎便會自己動起來。


  雖以百餘歲,但昭明仍是少年心性,對這件玩具愛不釋手,第二天的時候便發現玩具被拆了。


  木片、齒輪、革……琳琳滿目的零件擺了大半個案,還挺有序。


  看著始作俑者,昭明氣瘋了。


  “婧!”


  婧抬眸看了昭明一眼,手指靈活得仿佛幻影,案上的零件不過須臾便恢複了完好的小老虎模樣。


  昭明:“.……?”


  婧問:“這個玩具哪買的?”


  昭明下意識問:“有什麽問題?”


  雖位高權不重,但投毒與刺殺什麽的,倆人都不陌生。


  別呀,他真的很喜歡這隻小老虎。


  “玩具沒問題,但很精巧,很有創意,卻不是巫抵殿的風格,有些好奇製作者是誰。”婧回道。


  沒問題就好。


  昭明鬆了口氣。“是別人送我的。”


  知道是誰送的,婧也沒立刻去尋,而是忙完了手頭的一個實驗才想起此事,正好遇上,便隨口問了句。


  玉都買的。


  巫宗有一宮十殿,宮和殿都掌控著一座城邑,或者說,本身就是一座城邑。


  隻是與十殿略有不同,十殿或是本身就在城邑中心——最初時隻修建了神殿,但隨著時光流轉,圍繞著神殿發展出了城邑;或是神殿與城邑連接,九州大地上大部分國都都是這般多城連接結構。


  玉宮不好說是哪種,玉宮由玉宮與玉都兩個部分組成,但兩者並不直接相連。


  玉宮修建於斷雲雪山中的玉山,鱗次櫛比的宮室建築一直從山腳綿延到山頂,居住著玉宮大部分巫者。這裏也是人間最美之城,原因很簡單,玉山雖是山脈,卻並非天然形成的,一整座山脈就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玉山,一塊巨大無比的玉石。


  巫鹹殿推測,這座玉山應當是天上落下來的,斷雲雪山是多金玉礦藏,但玉山這一片並無玉礦,且即便有玉礦,也沒見哪座玉礦通體就是一整塊上好的玉石。


  也因著玉山的材質緣故,玉宮的建築不僅覆蓋地表,還深入了山腹。


  山腹內被掏出了大片的空間,以白玉為磚修建了大量的玉石宮室。


  整座玉宮生活的人口超過兩萬。


  玉都原是玉宮與雪山之外的中轉站,但隨著時間流逝,從中轉站發展成了一座人口逾十五萬戶的巨城,放眼整個九州,這也是一座數一數二的大城以及神跡之城——從修建至今已有五六千年,從未爆發過戰爭。


  因著沒人敢在玉都發動戰爭,加之玉都是巫女的私產,隻屬於巫女,沒有各級貴族層層盤剝,而巫女征收的稅賦又不高,商旅都很喜歡玉都,不知不覺中,玉都便成了冀州最大的集散中心。


  地緣優勢更好的不是沒有,但那都是方國爭搶的地方,戰爭頻繁,意外的讓玉都發展了起來。


  婧自然而然以為木老虎是遠行商帶來的,得到的答案卻是一個小孩在山口擺攤賣的,應當不是遠行商,沒見過年紀這麽小的遠行商。


  “不過說起來那小孩的容貌生得可真是瑰麗,唔,仔細想想,好像有些眼熟。”


  婧挑眉。“瑰麗?”


  玉宮不缺美人,見慣了玉宮的美色還能覺得瑰麗,隻能說明那小孩真的很漂亮。而且瑰麗這個詞也不是隨便用的,容顏能用瑰麗這個詞來形容的人,說來她倒是見過一個,那真是堪稱稀世的美,更難得的是美麗的皮相下是一顆頗有求知欲的心。


  “是啊,瑰麗,真的很美。”


  “頂著能讓你如此驚歎的美麗容貌,竟沒出事?”


  美麗無罪,但美麗卻沒有強大的力量那就是原罪了。


  巫道:“這裏可是玉宮,巫女的城邑。”


  婧回以譏笑。


  說這話的時候先把你腦子裏蹦出來的內容給抹幹淨,權力越集中的地方,就越是藏汙納垢。


  雖然譏笑巫,但婧還是有些好奇那位據說容顏瑰麗的小販,之前抓的實驗材料已經消耗完了,正好補充一下。


  玉宮與玉都的連接是一條長長的山道,雖是山道,卻一點都不窄,更不難走。


  幾千年的時間,哪怕是羊腸小道也給擴建成了可供四輛戰車馳騁的寬闊大道,很多小販都會在山道的出口附近擺攤,向玉宮中走出的巫者兜售貨物。


  那個據說容顏瑰麗的小販便在山道口擺攤。


  聞名不如見麵。


  這的確是一個容顏瑰麗的少女,雖然隻十歲,卻已能看出日後會有的驚人之美。


  皮相完美者,很多。


  骨相完美者,亦不少。


  皮相與骨相皆完美且契合的卻是不多,而少女身上那一身腹有詩書氣自華又帶有三分憂鬱的氣質更是為這份美麗升華。


  不過,眼熟。


  婧覺得自己似乎在哪見過一張很相似的臉。


  “客人買什麽?”身著粗布短褐的少女似是帶著好奇的打量著婧身上的服飾。


  巫宗等級分明,不同巫殿不同等級的巫服飾都不同。


  做為巫子,婧的巫袍繡滿了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飛禽走獸遊魚、農牧漁樵.……仿佛將整個人間煙火納入了其中。


  如此多的內容,用的金絲銀線自然不會少了。


  除了衣裳內容豐富,佩飾也不遑多讓,組玉佩的複雜程度是按最高標準來的,分量沉還是其次,走路的時候一個不慎,環佩叮當的聲音不免嘈雜起來。


  一整套行頭下來至少也得二十斤起步,一點都不比甲胄遜色,甚至甲胄都沒巫子袍服防禦力出眾,後者用了特殊的材料,甚為堅韌。


  除非正式場合,否則婧從來都不穿自己的巫子服,如今穿的是一身深衣,袖子打了襻膊,看不到紋飾,白皙的腕間隻一條色澤蒼翠欲滴的蛇紋鐲子,但肩膀、衣襟仍能看到日月星辰草木蟲魚的圖案,和見過的巫的服飾都不同。


  而且,那條蛇紋鐲子,細看就會發現不是鐲子,而是一條活生生的蛇,腦袋是扁平的三角形,色澤蒼翠欲滴。


  少女一時間竟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卻也隻是一瞬,能在玉宮隨便穿的也就兩個人。


  婧看著少女擺著的貨物,都是用木頭製成的玩具,拿了幾個拆開,發現都很精巧。


  少女並非生氣,相反,她的眸子亮了亮,婧拆卸的手法太過靈活,是尋常人做不到的,同道中人呀。


  “你應該拜入巫抵殿。”婧說。


  少女道:“可我想拜巫女為師。”


  婧盯著少女淺茶色的眸子。“為何?”


  少女聞言想了想,回答:“因為她隻要見到我便會收我為徒。”但願經桓沒騙她,巫女隻要見到她就一定會收她為徒。


  婧聞言捏緊了手中的木頭玩具,對少女道:“我可以為你寫一封書函,讓你成為巫抵殿未來的殿主。”


  少女堅持:“我想拜巫女為師,巫子若不喜,我也不會改變心意。”


  婧沒再說什麽,買了兩個玩具便離開了。


  翌日師徒倆一起用膳,無光忽對婧道:“你讓人去殺一個孩童?”


  婧默然須臾,問無光:“師尊的意思是?”


  “我會收她為徒,你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婧緊緊盯著無光黑褐色的眸子,除了警告,什麽都看不出來,隻得道:“師尊高興就好,徒兒沒什麽意見。”


  無光揉了揉婧發絲細軟濃密的腦袋。“我這一生隻你們兩個徒弟,我也不強求你們倆親如手足,但正常相處可否?”


  婧無所謂的回道:“好呀,隻要她受得了。”


  無光聞言道:“應該接受得了,那是個很聰慧的孩子,我覺得你會很喜歡她的。”


  婧不置可否。


  雖然都是巫子,但無光自鹿野之戰後便落下了病根,身體一直不好,收婧為徒的時候因著隻有一個弟子,還能顧得上,如今變成了兩個,還都是難搞的天才,不免精力不濟,以至於師姐妹倆的相處竟更多。


  婧是天才,無光大部分的東西都教給了她,在精力不濟時無光便讓婧教望舒。


  嗯,少女的名字叫望舒。


  無光直到正式收徒時才想起問二徒的名字,二徒彼時目光正好看到天上高懸的雙月,遂答:望舒。


  這不走心的.……當無光表示好名字時,無人敢將自己的腹誹吐出,即便開口也是表示好名字,如明月高潔皎然。


  婧發現無光對自己說的話並非敷衍,而是認真的,自己的確會喜歡這個師妹。


  婧是什麽人?


  是玉宮的大巫子,也是第一繼承人,但這之下呢?


  沒人在意,世人能看到的,或者說緊盯著的便是大巫子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權力與地位,至於婧本身是什麽樣的人。


  喜怒無常算不算?


  說翻臉殺人就翻臉殺人,完全沒有征兆,宛若海上的風暴,完全沒有規律可循。


  望舒看不到婧說殺人就殺人,完全沒有征兆的事跡,莫名其妙被殺的人太多,以至於今日已無人敢主動湊近婧,讓婧耳邊清靜了下來,自然不會動輒殺人,畢竟想殺人也得夠得著人。


  也因此,望舒看到了婧多重表像下的一些東西。


  婧很聰明,喜歡搞研究,涉獵廣泛。


  在教望舒讀史時,婧講著講著隨口講起了自己讀史時研究了不少年歲的冰期冷暖交替。


  望舒沒覺得婧在胡說八道,而是認真的回憶了下起來,然後表示,你不說還好,你這麽一提,好像曆史上每段混亂時期背後都有大災難的影子。


  本是順口扯出的冰期,不曾想竟得到了肯定的回應,這讓婧挑了挑眉。“師妹讀過的史還真挺多的。”


  望舒好奇的問:“師姐,你研究了這麽久,可知曆史上有多少次冰期?”


  婧自然是知道的。


  已知的最古老的冰期是食人王朝,即元洲第一王朝前期甚至更久遠時代的事,婧也不知究竟持續了多少年,但肯定很長,不夠長的話也不能讓一個種族培養出食人習性來,這習性可是從石器時代一直貫穿到了建立王朝。


  冰期很長,冰期結束後的溫暖期也同樣很長,以及很熱。


  依據?


  羽族古早的時候是生活在南方沿海及近海島嶼上的,但因氣候變化而北遷。


  請問,什麽樣的氣候變遷才能讓人往北跑?


  變冷是不可能的,若是變冷了,隻會往南,既然是往北跑,自然是變熱,南方熱到羽族吃不消而北遷。北方可是有龍伯王朝的,羽族北遷就必須麵對強大的龍伯王朝,誰沒事會給自己找這麽個敵人?

  這段溫暖期,婧估摸著持續了將近三千年。


  它帶來的是大洪水以及羽族同龍伯王朝的戰爭。


  第二次冰期是龍伯王朝末期到羽族第一王朝前期,持續時間約千年,最冷的時候據說九州南方沿海地區都出現了漫天飛雪的奇景。


  這次冰期最著名的事便是龍伯王朝的滅亡,羽族王朝的建立。


  第二次溫暖期是羽族王朝中後期,持續時間約兩千年,羽族王朝在這段時間飛速擴張,足跡遍布元洲,而先民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嶄露頭角。


  第三次冰期開始時燧人覆滅前後,結束於蠻荒紀元結束時,持續時間七八百年,燧人氏族亡於這段時間,人族也成形於這段時間,羽族第一王朝亦在這段時間開始走向內耗。


  之後冰期與溫暖期反複交替,輪回,總體而言,溫暖期比冰期持續的時間長,但望舒也有留意到,冰期持續的時間一直在變長,而溫暖期持續的時間一直在變短。


  大部分人應付冰期的法子也是相當簡單粗暴:對外發動戰爭。


  “好像也不是每次冰期都會發動戰爭。”望舒道。“青帝在位時便處於冰期,她並非對外發動戰爭。”


  “但她讓人族四麵開花,讓人族開拓荒野,這死的人並不比發動戰爭少。冰期的本質,說白了就是糧食不夠吃,死得人多了,剩下的糧食就夠吃了。隻是戰爭消滅剩餘人口最方便,這才成為主流,但這也最容易玩脫,戰車似脫韁野馬,人能讓它動起來,卻無法讓它停下來。青帝不走尋常路得到的回報也更可觀。當人族的城邑遍布大地,人族王朝的崛起也再無人能阻擋。”婧道。


  望舒隻能表示無奈。


  冷了是災難,熱了也是災難,這氣候變遷簡直不讓人活。


  婧不以為然:“天行有常,不為善存,不為惡亡。智慧生物活不下去隻能說明智慧生物還不夠強大,若是足夠強大,又有哪裏活不下去呢?”


  色澤蒼翠欲滴的毒蛇纏在婧的脖頸上嘶嘶的吐著信子表示支持。


  看著一人一蛇,望舒一時不知能說什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婧頜首。“萬物不止智慧生物,不論是智慧生物還是草芥螞蟻,在天地的眼中都是一樣的。”


  望舒道:“智慧生物不會喜歡這種說法的。”


  婧道:“我知,智慧生物都自詡萬物之靈長,堅信自己是特別的了,又如何能喜歡自己與螻蟻草芥一個地位的說法?”


  “難道沒有不死人而渡過災難的辦法嗎?”


  婧道:“有,但那違背了人性。”


  望舒美麗的淺茶色眸子疑惑的看著婧,仿佛一隻睜著濕漉漉眼眸的小鹿。


  婧心說師妹你的欺騙性不比我差。“控製人口的出生,根據掌控的資源來決定族群每個階段出生多少人口,將人口控製在生存環境允許的範圍裏,並留下一定的餘量,但人口就是財富,斷人財路甚於殺人父母。”


  望舒道:“既然生為智慧生物,為何不能理智的選擇對族群最有利的方法?”


  婧撇撇嘴。“是什麽讓師妹你產生了智慧生物與動物有區別的錯覺?”


  望舒茫然的看著婧。


  婧道:“智慧生物與動物並無本質區別,為生存而生存,所謂的道德秩序不過是為了更好的生存而誕生的,但當它妨礙到自身更好的生存時,道德與秩序不值一錢。”


  見望舒蹙眉,頓了頓,婧問了一個問題:“你可知帝國為何將人分出王侯貴族、遊士、庶人、野民與奴隸三六九等?”


  望舒想了想,回道:“因為王侯貴族的父母是王侯貴族,庶人的父母是庶人,奴隸的父母是奴隸。”


  婧問:“那最早的貴人與賤民是怎麽區別出來的?”


  望舒回道:“我隻知最早的奴隸源於戰俘,後來增加了債務奴隸。”


  婧支著下頜道:“師妹你就是想太多了。”


  “師姐究竟想表達什麽?”


  “答案很簡單啊,有的人想活得比別人更舒服精致,但靠自己的雙手最多讓自己過得好,卻無法過得比別人舒服,但吸很多人的血,以很多人供養自己就可以讓自己過得非常舒服,比很多人都舒適,這種對比能讓人產生優越感,獲得精神上的滿足。”婧道。“但不能隻供養一個人,因為所有人不會同意,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將人分成三六九等,讓一部分人成為最底層,承擔文明發展需經曆的大部分痛苦,做為純粹的被吸血者,而上麵的層級則既是吸血者也是被吸血者,如此,對比出來的優越感能讓大部分人享受到文明帶來的舒適,畢竟,有對比才有幸福與美滿。自然,因著所處等級不同,能夠享受的舒適是不同。


  比如王侯,他們和他們的子孫是過得最舒適的。本來這應該會引起公憤的,但被壓迫的所有人都被劃分了三六九等,讓被壓迫的人隻能看到更高等級的舒適。”


  而看不到自身與更底層的痛苦,便不會思考這是否不對,或者說拒絕去思考這對不對。更願意恨自己為何生而貧賤,恨自己為何不是森嚴等級的受益者,卻永遠不會恨眾生生而不平等這一觀念。”


  隻希望向上爬,有的人會摔死,有的人想爬而沒有行動力,也有的會成功。成為貴人占有更多的資源,繁衍更多的子孫,傳遞自己的生命信息,變相的延續自己的生命。爬上去的,自然而然便成了堅定的捍衛者。”


  婧笑道:“不死人而渡過小冰期,勢必要損及大部分人的利益,讓他們的生活變差,讓他們能夠生的後代變少,人的理智會阻止人這麽幹。”


  望舒道:“但每次小冰期都會死很多人,不論貴賤都極可能會死。”


  “人隻有瀕死之時才會因自救而頭腦清醒。”婧道。“沒到要死的時候,你不能奢望人的腦子保持清醒,而到瀕死的時候,腦子清醒與否也不重要了。”


  望舒一時竟無法以對。


  婧笑道:“我們還是不談這種話題了,太沒意思了。”


  望舒不覺得沒意思。“師姐是未來的巫女,可有想過如何解決?”


  婧反問:“我為何要解決這個問題?”


  望舒一時怔住。“你是未來的巫女,帝國的最高主宰之一。”


  婧又反問:“蒼生的生死榮辱與我有什麽關係呢?可別與我談什麽蒼生何辜,蒼生無辜與否,與我無關,蒼生非我父母,我亦非蒼生父母。即便是父母,那也與我無關,我活在這世上,隻負責我自己的命運。而且,蒼生既然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別人,甘為豚犬,寄希望於別人的良心,也當有被端上食案的覺悟,蒼生從不無辜。”


  既然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別人主宰,那不論被怎麽虐待不都是應該受著的嗎?自己都不上心,還指望別人上心,嗬嗬。


  生得不美,卻還想得如此美,腦子怎麽長的?亦或是,根本沒長腦子,那可真是太可憐了。


  腦子可是個好東西。


  望舒:“.……師姐的想法很新穎。”


  婧道:“事實如此,反正我是不會相信這世上會有人比我更珍惜我自己。”


  望舒點頭。“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了別人,自然要做好被辜負的準備,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人比自己更珍惜自己。但人有同情心,若見蒼生悲苦,很難不做點什麽,曆史上很多的英傑不是如此嗎?這是禽獸所做不到的。”


  聞言婧知道下一任巫女絕對不會是自己了,不過這也不重要,巫女之位,能得到很好,得不到也不妨礙什麽。


  婧說:“我同情豚犬,但我不會因此而不食豚犬,而食豚犬並不會讓我良心不安。”


  經過了討論曆史的事,雖然驚訝於望舒聽得懂自己的想法,不覺得自己發瘋,但婧仍不再與望舒討論曆史。


  望舒的確不覺得她腦子有病,但她倆的心性相差太大了,屬於我聽得懂你的想法,但我不認同。


  婧開始向望舒展示自己非思想方麵的學識,驚訝的發現望舒竟然跟得上自己的思路,甚至望舒還能舉一反三。


  比如討論大地是個球,望舒覺得,大地不僅是個球,還是有力量的球,它的力量吸引著所有東西往下掉,不然解釋不了為何果實熟了是往下落而非往上飛,甚至望舒懷疑雙月也是被大地給吸引著才高懸天空的。


  為何雙月是高懸天際而非墜落大地?


  望舒猜測,大地是個球,雙月應該也是,大地有的吸引力,雙月應該也有,三者的吸引力相互作用達成了平衡,於是雙月高懸。


  甚至於大地繞著太陽運轉,望舒琢磨著是差不多原理。


  婧覺得師尊說錯了,自己豈止是會喜歡這個小師妹,自己簡直是愛上她了。


  內心強大的人便是沒有人能理解自己也能孤芳自賞,但沒人會討厭有人能與自己進行思想上的火花四濺,尤其是那個人雖然還很稚嫩,但未來必然與自己站到同一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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