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馬閻王
麻九感到有些壓抑。
突然,寂靜被打破了!
棚頂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響起了老鼠嗑秸稈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很有節奏,像一種稀缺的音樂,給寂寞的空間帶來了生氣和躁動。
麻九的心和棚頂老鼠製造的這種奇怪的音樂共鳴著,共鳴著······
婉紅頭發的香氣飄了過來,鑽進了麻九的被窩,鑽進了麻九的鼻孔,麻九輕輕嗅著,很好聞。
氣味這種神奇的東西,真是放蕩不羈,無孔不入啊!
輕輕的響動傳來,婉紅在翻身,大床輕輕的振動起來。
似乎還有被子扇動帶來的微風。
麻九一通緊張,心跳到了嗓子眼。
砰砰···砰砰···砰砰···
主人依然沒有動作。
麻九實在忍不住了,便把手伸進了婉紅的被窩。
婉紅的被窩溫熱。
麻九把手放在婉紅的腰部,輕輕撫摸著。
美妙的感覺。
手很貪婪,慢慢滑向了婉紅的前部。
手腕上傳來了針紮的刺痛。
是婉紅掐的。
“睡覺!”
婉紅語氣堅硬,同時,麻九的手被婉紅推了出來。
片刻之後。
婉紅打起了呼嚕!
婉紅的呼嚕聲很輕,很輕。
像春風輕拂著桃花,像流水輕拍著岸崖,像紛紛揚揚的落雪,像慢慢流淌的金沙······
聽到婉紅甜美的呼嚕聲,麻九輕輕地舒展著身子,長長地喘著氣。
這隻小狗當的,徒有虛名。
麻九有些失望。
一隻小狗睡在床,
枕頭太軟被服涼。
不是主人沒在家,
主人就在他身旁。
可憐啊!
小狗!
麻九胡思亂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
麻九和婉紅一連幾天都在街裏逛著,一會兒到城北的極樂寺溜達溜達,拜拜佛,感受感受信徒們的癡迷和虔誠,聞聞噴香噴香的煙火氣味,一會兒又到城西馬閻王家附近轉悠轉悠,看看高高的圍牆,逗逗成群的惡狗,聽聽犬吠連連的獨特聲響,一會兒又到馬閻王開的幾家糧店跟前參觀參觀,瞧瞧那黑洞洞的要吃人一樣的大門,瞅瞅像秋千一樣蕩來蕩去的糧價,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沒什麽特別的收獲,關於兩個大戶的其它信息,兩人是一無所獲。
婉紅對西縣木碗會老營的居住條件很不適應,按照婉紅的說法,那裏是又濕又潮又涼又冷又髒又亂又黴又臭又有跳騷虱子,簡直是人間地獄,沒辦法,她和麻九兩人就在夜來客棧落下了腳,繼續包租了那個夜來客棧最大最豪華的一間客房。
住了一宿以後,麻九覺得和婉紅在一張床上睡覺,很不方便,很受煎熬,很難入睡,即使勉強入睡了也睡得不踏實,總是做一些偷桃摘李的荒唐刺激的夢。
還有就是,婉紅一睡著了就好打滾翻身的,總是往麻九被窩裏伸腿撂腳的,攪得麻九心神不寧的。
第二天,麻九叫店小二又弄來了一張單人木床,放到了兩人居住的套間的外屋,這回好了,自己睡自己的,方便多了。
這一天上午,麻九婉紅正在街裏瞎轉悠呢,忽聽一陣音樂之聲緩緩傳來,嗩呐輕盈,鼓點歡快,鑼聲洪亮,笛聲悠揚。
一聽歡快的曲調,就知道是迎親的音樂。
迎親迎親,嗩呐勾心。
麻九隻在電影電視裏見到過古代的迎親場麵,實際的場麵究竟是啥樣的呢?
麻九很好奇,很向往,一種來自本能的神秘力量驅使麻九朝音樂的方向走去,婉紅也跟了過來。
來到跟前一看,一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從西邊大道向東邊走來,走在隊伍前麵的是穿著鮮紅服裝的幾名彪悍男子,他們舉著一個大大的牌子和兩個長條豎直的兩個小牌子,古銅色的大牌子上寫著一個巨大的燙金“囍”字,兩個豎條的小牌子上寫著:“才子佳人,天地良緣。”
緊隨舉牌子的是兩個打鑼的,兩麵銅鑼大而光亮,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鑼聲具有極強的穿透力,餘音繚繞,如水似風。
銅鑼的後麵是一麵四人抬的紅色大鼓,一個身穿黃色衣服,裹著黃色頭巾的雄壯男子用雙槌狠命擊打著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如雷,響徹雲霄,能量轟鳴,震耳欲聾。
四個喇叭匠跟在大鼓的後麵,拚命地吹著嗩呐,他們的腮幫子鼓得老高,像鳴叫的蛤蟆一樣。
嗩呐嘹亮,穿雲破霧,鏗鏘澎湃,有金屬之聲。
八個身穿紫衣的笛子手跟在喇叭匠的後麵,步履輕盈,目光炯炯,神態怡然,半米長的黑色長笛橫在嘴邊,十指在笛子上翻雲覆雨舞姿翩翩,笛聲古樸甘甜,婉轉纏綿。
十幾對身著盛裝的男子抬著一箱箱一盒盒一籃籃一筐筐一櫃櫃的禮品跟在笛子手的後麵,禮品穿紅掛綠,色彩紛呈,光鮮耀目。
隨後是一名騎著黑色駿馬,頭戴逍遙巾,身著黑色新郎服,胸前戴著大紅花的新郎,一名戴著黃色假牛頭,身著黑色短衫的人牽著黑馬,兩名戴著駝黃色假馬麵的黑衣人,身挎腰刀跟在馬後。
牛頭馬麵!
新郎麵色蒼白,眼大如牛。
此人是誰呀?
正是大鬧曲州勾欄,在西縣鞭打狗剩子的馬閻王!
馬閻王的後麵是一頂八人抬的花轎,裝飾得花紅柳綠,五彩繽紛。
花轎的後邊跟著四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丫鬟和婆子,她們輕移蓮步,款款婀娜,嫵媚動人。
隊伍的最後是一群黑衣短打扮的家丁,他們身配棍棒刀槍,像一群瘋狗,還像一群烏鴉,看起來很凶,很不吉利。
馬閻王娶親,那新娘是誰呢?
一些百姓前呼後擁地跟著迎親隊伍看熱鬧,大家你推我搡的,好不熱鬧。
麻九婉紅看到新郎居然是馬閻王,都覺得事情有點蹊蹺,兩人對望了一眼,二話不說地加入看熱鬧的人群,跟了上去。
正是了解馬閻王的機會,真是應驗了那句俗話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熱鬧的人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閻王就是有錢,娶個小妾,都這個氣派!”
“這馬閻王不是有很多小妾嗎?咋還娶呢?真夠貪的呀!”
“那玩意,跟吃菜似的,菜再多,總吃一樣的,你不膩歪呀?”
“我膩歪也是幹瞪眼,我兜裏沒貨呀!”
“這回娶的是誰家姑娘呀?”
“是城東孫木匠的姑娘,聽說姑娘家不咋同意,不知是真是假。”
······
迎親隊伍走過十字街,朝城東走去。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灌滿了整條街道。
真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迎親隊伍向東走了一段路,就拐進了一條胡同,又走了有一箭之地,終於在一家門口停了下來。
麻九看到這家住戶的大門緊閉著,裏邊傳出了一陣陣的狗叫。
不像要嫁姑娘的樣子啊,一點動靜和喜慶的氣氛都沒有呢?
接親的隊伍遇到了關閉的大門,吃了一個閉門羹。
這裏一定有問題了。
對方不接受,不歡迎。
恐怕連孩子都能看得出來。
接親的隊伍停在大門前,依然是鼓樂喧天,一派喜慶。
看到關閉的大門,馬閻王的臉色變得更加的蒼白,仿佛結了一層冰霜,他的牛眼也瞪得溜圓,射出一道道寒芒。
樂隊吹打了半天,除了聽到更加狂躁的狗叫,大門依然緊閉,連個人影也沒出來。
看熱鬧的百姓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不平聲,叫罵聲,嬉笑聲,響成一片。
迎親的人們也躁動起來,紛紛低語,並把眼神投向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馬閻王。
馬閻王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望著黑色大門的目光已經噴火了,他正了正胸前的大紅花,捂著胸脯假咳嗽了兩聲,然後,朝空中一揮手,大喊:“都他媽停下!”
牽馬的牛頭家丁一看,也跟著大喊:“停下!停下!”
音樂漸漸停止了。
馬閻王慢騰騰地下了馬,走到黑色大門跟前,伸手推了一下大門,大門紋絲未動。
跟在後麵的一個馬麵家丁說道:“老爺,叫我們踹開算了!”
“滾!”
馬閻王頭也沒回,罵了家丁一句,家丁嚇得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