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泄瀉良方
對於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唐葉琳感激大於懷疑。
在陌生男子的幫助下，馬不停蹄趕到丞相府，將雲衣安置好之後，原本答應在府門前稍作等待的陌生男子卻消失了。
唐葉琳看了看手中沒送出去的謝禮，抿了抿唇。轉身一刻未歇，冒雨問了路，去了府中大夫居住的地方。
奈何他今日休息，說什麽也不肯冒著大雨為一個丫鬟多跑一趟，最後還是在唐葉琳的軟磨硬泡之下，才答應了出診。
“先生，麻煩您再快些！”
兩人步履急促，穿梭在風雨下的回廊中，雨意斜入廊中，打濕了唐葉琳新換的衣衫。
林無憂餘光瞥見這姑娘發穗兒濕漉漉搭在額上，一雙水眸盛滿了焦急，也不由更加快了一些。
將肩上的藥箱往上提了提。
“夠快了，就算長了翅膀也不是這麽一個走法。”隨後好奇問，“病著的那姑娘，是你什麽人？”
唐葉琳原不想回答，隻是又怕這府上唯一的大夫多想，隨意答了一句姐妹。
“一起幹活的？”
唐葉琳回答時言語上有些浮躁。
林無憂倒是笑了起來。
“你這小姑娘倒是性子衝，老夫不過多嘴問了兩句，也罷，不問就是。”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一時間，隻剩下電閃雷鳴與嘩啦雨聲。
唐葉琳抽出空往廊外看了一眼，雨水積聚的地方形成小小的一潭，上麵漂浮著大小不一的小泡沫。又一滴雨落下來，噗呲一聲透明的泡泡裂開，綻開微小的雨花。
庭中的芭蕉葉都被打彎了頭。雨劈裏啪啦地砸下來，令人更加心煩意亂。
“煩請先生再快些，她似乎被馬匹踏傷，傷在腹部，疼得厲害。”
回想起雲衣蒼白的小臉，一股不安和愧疚交織著朝唐葉琳湧來，若非是她，那雲衣也不會在巷子口站定，也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誒——這才對嘛！多跟我說說那姑娘的情況，我也好早做準備。”林無憂轉頭看了唐葉琳一眼，“你對那姑娘還蠻關心的嘛，記得之前，我也曾遇見過這樣的事兒，和她同屋的丫鬟都快發熱死了，她才慢悠悠來找老夫，一問，原來是怕那病著的姑娘好了，與她爭主子的寵……”
林無憂說得頗為陶醉，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說到歎息處，還咂了咂舌。
唐葉琳嘴上沒說，心中卻越來越沒底兒，她不知道這大夫與她說著這些東西是為了什麽。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到了，就是這裏。”
林無憂抬頭看了一眼，是南廂房。頓時驚詫道。
“咦！原來是這！”
唐葉琳有些好奇，看過去卻見那老大夫隱隱有些退縮的跡象，頓時二話不說，一把扯著人進了雨幕，直到在房門前才鬆開。
“我說……”林無憂喘著氣，檢查了一下藥箱，又開始擰寬袖上的雨水，惱火道，“我說你這姑娘就是太魯莽！有什麽不能好好說的，老夫這一把老骨頭可經不住你多扯！”
唐葉琳隻當耳中進了西北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將房門打開，做了個請的姿勢。
“先生快進去看看吧。”
台階放在麵前，林無憂不下也得下，甩開皺成一團的袖子，大步走了進去。
先是到窗前看了一眼，麵色瞬間嚴肅起來，將藥箱取下來放到一旁，這下不用唐葉琳說，半句抱怨都沒有，將腕枕放在床邊，自顧自開始診斷起來。
切脈象時，唐葉琳剛準備將門窗都關上，卻不想再回頭時，那林無憂已然起身走到了藥箱麵前，翻找著什麽。
唐葉琳微微一愣，這就好了？
“先生，雲衣現在如何？”
林無憂抬眼看了唐葉琳一眼。
“與其擔憂她，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唐葉琳有些疑惑，又聽他說道，“先前聽你說，我便覺得奇怪，若是真被馬匹踏了一腳，又怎能還撐著讓你將她運回來，早死在當場了！”
聞言，唐葉琳似乎明白了什麽東西。
“那這是因為……”
“胃腑氣息淤積，許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說話間，林無憂已經寫出了個藥方子，吹幹墨跡：“喏，照著這個方子給她弄些藥吃，保準不到兩副藥就好了。”
唐葉琳接過藥方，正準備道謝時，眼前一片恍惚。
忙撐住桌子站定。
“嘖嘖嘖，與她比起來，你倒像是個垂危之人。”
唐葉琳心中一驚，看向林無憂。
“先生，這是為何？”
“麵色慘白，渾身畏寒，雙眼無神四肢乏力，你難道沒有感覺到頭昏腦漲，越發站不穩了？”
唐葉琳一一對照，還真被他說得一字不差。
“那……”
林無憂皺著眉揮了揮手。
“得了，既然已經折騰過來，老夫便好人做到底，坐在那，將手伸出來。”
唐葉琳照做，卻見林無憂將手搭在她腕子上後，麵色越發嚴肅起來。
“先生，我……”
“別說話！”林無憂又看了唐葉琳一眼，心中稱奇，扶著胡子再三確認，麵色古怪地收回了手，“你……罷了，我寫個藥方，去配三幅藥，每隔兩日按時吃，半月之後再來找我。”
唐葉琳心中感覺越發奇怪，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卻都被打斷，看著林無憂背著藥箱，冒雨倉皇而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咳咳……”
唐葉琳回神，見雲衣已經撐著床坐了起來。
闔上門，將風雨擋在外頭，唐葉琳拎著一件衣裳給她披上。
雲衣沒說話，坐著呆愣半晌，眼睛痛苦地眯起來，嘴角下垂，眼淚珠子一顆顆往下掉下來。而後一瞬間，像是決了堤的江水，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嗚，嫿嫿，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肚子從來沒有這樣疼過，我剛才好像聽到大夫的聲音了，大夫怎麽說，我是不是要死了！”
雲衣兩隻手一把抓住唐葉琳的袖子，使勁地搖晃著。
唐葉琳有些受不住，索性順勢坐了下來。
“行了，別搖了。”隨著雲衣的搖晃，唐葉琳瞬間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似乎有星星在閃似的。
“嗚嗚嗚，嫿嫿，你快些安慰我，我都快要死了！”
唐葉琳有些無奈，輕聲說道。
“若是天下將死之人都像你這般，有這麽多力氣嚎啕大哭，那倒是好了。”
雲衣微微一愣，抽噎一聲，停住了哭泣。
唐葉琳繼續說道。
“說起來，你倒是應該感謝那苦瓜糕。若非這樣，你的便秘倒也不會好。”
唐葉琳舉起方子，上麵赫然寫著，泄瀉良方四個大字，筆走龍蛇，鏗鏘有力。
正是林無憂為雲衣出的方子。
雲衣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臉上的紅暈逐漸蔓延開來，一頭紮進被子裏。
“嫿嫿，討厭！你又取笑我！”
見她一副害羞模樣，唐葉琳笑了笑，隻是這笑沒有持續多久，又落了下去。
她又想到自己的方子，上麵也是四個大字。
護心續命。
就算不懂醫術，她也多多少少能看懂一些，上麵有些藥材，諸如鹿茸、人參、靈芝之類，或價值千金，或一藥難求，總之不是她如今的身份能弄得到的。
唐葉琳微微歎了口氣，到現在她都有些懷疑，那大夫是不是故意尋她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