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更深露重
街上熱鬧,唐葉琳與前麵兩人拉開好一段距離。
唐葉琳分神看著李思淼和周淩夜,沒注意到,直直撞入一人懷中。
“抱歉……”
抬頭,撞進一雙邪笑滿滿的眸中。
“怎麽是你?”
唐葉琳下意識攀上腰間荷包,那處還有燕臣贈與的一塊鷹頭鐵牌。
“很巧不是麽?”
燕臣一個閃身,將唐葉琳帶離長街。
湖風蕩蕩,卻並不覺得冷。
唐葉琳撥開臉頰邊落下的發絲,詫異看向眼前之人。
不是慣見的一身紅衣,相比之前見麵,收斂許多。
“燕公子可別告訴我,將我帶到這裏隻為了和我大眼瞪小眼。”
燕臣爽朗笑開,大手在唐葉琳肩上拍兩下。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恰巧路過,便來看看你。”
唐葉琳一臉無語,抓住話中深層的意思。
“你怎麽知道我在諸州的?”
“想知道自然能知道,不是麽?”
燕臣這廝,長得俊美異常,長眉間藏著一股子不易察覺的毒辣,若非接觸久了,唐葉琳真要被他表現出來的慵懶蠱惑,忘了這是一條隨時能置人於死地的狼畜。
邊上不少小姑娘被吸引過來,蒲扇掩著半張臉,竊竊私語。
唐葉琳皺皺眉,她沒有被人圍著看的癖好。
“真無聊,我要走了。”
唐葉琳腕子被拉住,身後傳來女音小聲尖叫。
“你究竟想幹什麽?”
許是察覺出唐葉琳不喜,燕臣收起麵上的笑意,直言:“聽說你今日接觸到一個女子,身兼南梁和燕北兩族血脈?”
唐葉琳渾身警惕起來:“你找人跟蹤我?”
“我的人前兩日正巧也查到那名女子,想要繼續追查,就發現你的蹤跡。”燕臣頗為無奈,耐心解釋,“再者,若我真的對你圖謀不軌,現在你早該在我的地盤了不是?”
唐葉琳細細斟酌,發現有幾分道理。
“我是見過這麽一個人,你調查她做什麽?她隻是一個弱女子。”
唐葉琳有心維護月奴,畢竟身份不是她能選擇。
燕臣視線凝在她麵上,嘴角緩緩勾起。
“我並非想對她不利,而是想保護她。”燕臣說,“兩族向來水火不容,這樣的人注定不被歡迎,我來就是為了帶她走。”
唐葉琳微愣:“帶去哪裏?”
燕臣眸中幽深,看向湖麵:“去燕北,一個安全的地方。”
唐葉琳從他惆悵的聲音中,似乎聽到燕北風沙響,月光漾。莫名一股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
“你怎麽知道她一定會和你走呢?”唐葉琳想到衍明樓,即便為了他,月奴也不會走。
燕臣笑意更深。
“若是不去燕北,他們還能去哪裏?”燕臣聲音沉下,帶著輕輕的嘲諷,“在這裏等著被殺?”
在大梁,律法規定,兩族混血者一經發現,可以就地正法。甚至有關獎勵舉報的條文出台。
唐葉琳最初知道的時候,隻覺得荒謬無比。
唐葉琳再回到客棧的時候,懷中抱了一大摞物件。
吃的穿的,樣樣都有。
回想起燕臣離開時欠扁的話,唐葉琳氣得牙癢癢。
霹靂乓啷往軟榻上一扔,唐葉琳轉身時嚇了一跳。周淩夜正站在門口,目不轉睛看著她。
見她發現,若無其事撇開視線,坐於桌前。
將手中冊子往桌上一放。發出悶響。唐葉琳呼吸窒了一瞬。
賠上笑臉上前。
“這是什麽東西?”
“去哪了?”
唐葉琳麵上笑意收斂,摩挲著手指。
“去逛了逛,在客棧閑得發慌。”說話間往邊上蹭了蹭,想逃開他的視線。
周淩夜涼黑的眸子看著人的時候,總像一潭黑水一般沉靜,又似乎有一個黑洞藏在下麵,一迷失便萬劫不複。
“李思淼跟著你一起來客棧幹嘛?”唐葉琳沒話找話,卻沒想周淩夜真的回答了。
看著麵前的兩疊賬本,唐葉琳驚愕。
“這些都是她給你的?”
賬本這麽私密的東西都能隨便拿出來?
周淩夜拿出兩本放在唐葉琳麵前:“子時之前看完這一疊,將其中異常的賬目記下來。”
聽完唐葉琳差點跳腳,這麽多的東西,要在短短兩個時辰內看完?
觸及周淩夜的視線,唐葉琳隻好乖乖就範,心底的小機靈沒一個敢冒頭。
夜深,周淩夜從賬簿中抬起頭,看向榻前。
眉眼間劃過一絲無奈。
早些時候她說,坐著看太累,便趴在榻上。
信誓旦旦說不會睡著,可如今全將自己的誓言拋到腦後。
起身步至榻前,周淩夜撿起落在鞋邊的賬本。
抬頭時,姑娘憨厚的睡顏就在眼前。
麵上薄薄一層嫣紅鋪開,羽睫輕輕隨著呼吸輕輕顫動,櫻桃小口微微張開。
這幾日來諸州吃了不少東西,臉上肉眼可見肥了不少。宛若一團小壽桃一般。
“真是令人……無計可施。”
周淩夜向來殺伐果決,心也裹上一層寒冰。凡事凡物難得有能觸動心弦的。
可在唐葉琳身上,卻屢屢破戒。他將這歸結於她知道自己的秘密,所以為了守護自己的秘密,他隻能保護她。
但是時間一長,這種保護似乎成了習慣,漸漸地變了味道。
更深露重,諸州城郊百裏開外,一隊輕騎踏過泥漿,疾馳向城中而來。
快至城門時,密林中響起一聲長哨。
似鳥非鳥,經久不衰。
馬匹似乎能聽懂哨聲,停在月光林中,不安地抬動馬蹄。
三人高的古木上,憑空出現一個人影。
片刻過後,做出幾個詭異的手勢,下一秒,輕騎統一調轉方向,朝向城西邊的護城河奔去。
河水疾馳而過,清流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依稀可見夜行人的麵上罩著玄鐵製成的半麵具。紋路詭異,宛若一隻變形的大手,捂住口鼻一般。
“下。”
隨著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十幾名輕騎紛紛下馬,統一落於右側。在馬前列成一隊。
不知誰先上前一步,後麵的夜行人接連上前,如同魚躍一般落入河中,掩在河麵之下,慢慢遊行。
與此同時,州府內,李忠義睡得正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