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五章 一臂之力
風湮望著空離手中那一紅一藍的兩顆晶瑩純淨的淚滴，心中也不禁悵然起來，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這兩滴淚的意義，千年前當她決心走入輪回之前便已經隱約有所感悟——青辭和空離便是這兩滴淚最有可能的來源。
早便知道這逆天的補魂之術需要付出的代價極大，可是當事情真真切切的發生在自己的身邊，發生在自己所在意的人身上，風湮的心緒還是無法平息。
這兩滴淚皆為血淚，紅色的是大悔之淚，來源於空離，不過那時候的他，還是一個名為季子安的凡人。為了這滴淚，那個深愛著他也被他深愛的名為黎姬的女子已經魂飛魄散，隻留下了一顆青蓮心，成為了空離僅存的唯一念想。
風湮依然記得自己下界之前曾與空離打過賭，賭他會不會在過去的那千年之中愛上一個女子。現在想來，一切因果早在那時候便已經注定，正是因為她隱隱的感覺到空離與補魂之術脫不了幹係，所以便鬼使神差的留下了那麽一個看似荒誕的賭約。
如今賭約的輸贏已經揭曉，空離輸得一敗塗地，風湮卻並沒有產生絲毫屬於贏家的喜悅。盡管她知道即便自己當年不與他打賭，或許事情也不見得會有什麽轉寰的餘地，但是黎姬的逝去、空離的神傷，於風湮的本心而言，她總覺得心中有愧，愧對於兩人之間那一份慘烈淒美的愛情。
至於那一滴藍色的，便是大愛之淚，它屬於龍族，屬於那個名為青辭的小青龍。
青辭尚在母體裏的時候，風湮便已經知道了他是個命格多舛的孩子，但是那時候的風湮不知道的是，這個孩子的命格會與自己有如此緊密的聯係。
時至今日，風湮自己也已經難以分辨，究竟是青辭多舛的命運決定了他們注定會相遇，還是因為他們的相遇，而潛移默化的改變了青辭原本的命途軌跡。總之，風湮對這個孩子的心中同樣有愧。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風湮可以為了天下蒼生而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但是在懂得了何謂真情之後，她卻沒有辦法看著自己心中所在意的人因為天地浩劫而受到牽連。她的愧，愧在於無法斬除的私心，愧在於沒有足夠的力量，在守護眾生的同時也守護住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似是看出了風湮的心中所想，空離對著她搖了搖頭，“慷慨赴死易，苟且偷生難，縱然你是洛河神女，肩負著旁人無法想象的重擔。但是你該知曉，無論是誰，無論為誰，隻要心存天地大道，大家都會義無反顧，哪怕是身歸寂滅。
“有些東西你有口難言，必須獨自承受，對此，我們一樣會為你感到心疼。這便是世間真情的魅力所在，彼此的付出都是心甘情願，你不必有所愧疚。”
風湮微微一愣，隨即釋然一笑，“是，我不該為這些東西而感到愧疚。大悟之淚我都已經得到了，我無愧天地，也不想有愧於自己。犧牲在所難免，我現在隻能一往無前，隻有守住這一方天地，才有可能改寫我們大家的結局。”
“所以，本王便是那個一直被蒙在鼓裏，稀裏糊塗被你們算計到局中的倒黴蛋？”蒼無念冷不丁在一旁冷哼了一聲，一張俊臉黑得猶如鍋底。
“阿念……”
“這……”
風湮和空離同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作何回應，他們隻是性情相似，所以在很多事情上思考的方式也十分貼近。但是就這整件事而言，風湮並沒有透露給空離任何的口風，一切都隻是空離自己推測出來的。
不過他們眼下的討論未免太過旁若無人了些，竟是一時間把這個逆天賭局的最關鍵人物給晾在了一旁，也難怪對方此時的臉色如此難看。
“哼。”蒼無念又是一聲冷哼，“天機天機，本王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群神仙成日裏神神叨叨故弄玄虛。口口聲聲天機不可泄露，你們這般旁若無人的說了半天，當本王是聾子還是傻子？”
“嗬嗬嗬……”空離一個沒忍住，竟是輕笑出聲。他的心中其實很是感慨，輪回一世，這位修羅王雖然還是放不下那一身驕傲的秉性，但是，其中卻又多了一絲讓人可以親近的可愛之處。
別看他嘴裏“本王本王”的一副非要將自身的架子抬起的模樣，其實他所不滿的，不過是被蒙在鼓裏罷了。
“我們說了半天，對你可是隻字未提啊，這都是你自己猜到的，和天機是否泄露沒有一點關係。”空離銳利的琥珀色眸子閃過一絲狡黠。
蒼無念眯著眼打量著空離，縱然他現在擁有著兩世的記憶，並且對於過去和季子安一起同舟共濟的事情感念於心，但是他依然無法否認，自己還是看著小子不順眼，誰讓他總是在不經意間表現出了比自己更加了解風湮的那一麵。
“阿念。”風湮握了握蒼無念的手，看向他的神情居然微微有些局促不安。
蒼無念這才將自己投向空離的並不友善的目光給收了回來，沒好氣的盯著風湮，低聲道：“待到此事了結，本王需要與你有更深層次的交流，昨日的事情，恐怕是遠遠還不夠。”
風湮一開始還一頭霧水，有些不明白蒼無念所謂的“更深層次的交流”是個什麽意思，待到男子說道“昨日的事情”之時，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紅過之後又忽的開始發白。
雖說雲雨之事有助於增進感情，甚至方法得當的陰陽調和於男女雙方皆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但是……一想到男子那索取無度的模樣還有自己不堪重負的慘況，即便是風湮這般淡定的“大心肝”也忍不住要抖上一抖。
“咳咳……”空離在邊上尷尬的輕咳了一嗓子，“事已至此，我們還是別耽誤時間了，修羅王神格回歸才是最要緊的。”
風湮聞言急忙順了順自己的心緒，對著空離說道：“我如今的法力還未完全恢複，想要安穩的回到上古時期，恐怕還得借助你的力量。”
空離點了點頭，“我就是感應到你的歸來，所以才抽身趕來此處助你們一臂之力。”
“你要隨我們同去？”蒼無念狐疑的瞥了空離一眼。
空離有些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我隻是出一份力，送走你們之後我還得回密悉海域去看看青辭的情況。你這般敵視我，莫不是怕我搶了你的心上人？”
蒼無念聞言又是不自覺的眯起了雙眼，語氣森冷道：“你倒是來搶一個試試？”
誰知這刻意的挑釁並沒有激起空離的回應，反倒是讓他收起了臉上那一絲戲謔的神情，目光驟然黯淡下來，輕聲道：“能被搶走的，都是不值得留戀的。何況我的心，早已隨著黎兒一同去了。”
頓了頓，他又將目光看向風湮，淡淡道：“你們……一定要好好的，獨自苟活的事情，有我這麽一個前車之鑒便已經足夠了。”
是的，有他這麽一個便已經足夠了，包括現在尚未度過危機的青辭、在修羅角鬥場裏生死未卜的安如月、以及昏迷不醒的洛凡甚至是沉睡了千年的雲蕊，空離都對他們抱以最良好的祝願。
在即將麵臨的浩劫之中，若是不能同生，至少也當共死，而不是如他這般，為了肩頭卸不下的責任而獨活於世。
聞言，風湮和蒼無念的麵色都不自覺的凝了凝，他們知道，空離這一句樸實無華的祝願背後飽含著無盡的辛酸苦楚，他們都愛過，他們都被迫分離過，無論這一別是否意味著永不得見，那都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痛苦。
從空離的手裏接過了大愛之淚和大悔之淚，風湮堅定的點了點頭，“外麵的事情就暫且拜托空離君了，至於我和阿念，我們定然會好好的。”
空離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周身光華一閃，輕聲道：“準備好了嗎？”
風湮緊握著蒼無念的手，一個金光閃爍的陣法自兩人腳底生出，隨後她對著空離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空離雙手掐訣，數道墨綠的光芒自他的指尖射入風湮與蒼無念腳底的光陣，很快光陣便光芒大盛，將陣中男女籠罩在其中。
兩人的身形在風湮與空離的神力的共同努力之下化作了兩道虹芒，“咻”的一聲飛速鑽入了十二時鏡。
鏡麵波紋搖晃，不出片刻便平靜如初。空離站在鏡前，輕聲呢喃道：“蒼妄，一切就拜托你了。”
……
風湮和蒼無念一被法力送入鏡中便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如今的力量還不夠強，又或者是因為所要抵達的時期距離現世太過遙遠，周圍不斷變換的時空與強弱不一的氣息的交替讓他們感覺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窒息。
他們本能的緊緊握住彼此的手，生怕在這交錯混亂的時空軌跡之中被迫與彼此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