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尚未清醒
看著女子在自己的懷裏沉沉的睡去，蒼無念那一直翻湧著波濤雲海的紫眸漸漸平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淺淺的痛色，他輕輕吻著女子的發際，喃喃道：“湮兒，你若是有了我的孩子，還會不會想要離我而去？”
是的，在他的內心深處，總覺得今日的歡愛有一種大難即將來臨前的放縱之感。無論是風湮還是畫傾城，在他看來都不會因為抑製不住內心的感情，而主動熱情到這種地步，至少，現在不會。
風湮先前主動對他獻吻，那舉動很明顯是要堵住他的嘴，不讓他問出他想要問的話。在記憶幻境之中，雖然屬於女子最關鍵的記憶他沒有看到，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猜到那當中定然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不足為外人道。
如果經曆了這一千多年的苦難還不足以讓這個女子堅定的相信自己能夠與她攜手麵對一切困難，蒼無念隻會感到深深的悲哀和淒涼。
凝望著女子恬靜的睡顏，蒼無念發現她眉宇之間的清冷比起當年似乎淺淡了許多，終究是在人間蹉跎了十世，親身體會參與過世事的無常和人情的百態，她的身上已經擁有了煙火的氣息。
輕輕撫摸著女子如畫的眉眼，蒼無念心中微微動了動：如果，這十世凡人的經曆能夠左右她的意誌，那麽這一次，她是不是就無法狠下心來離自己而去了？
風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琉璃暖閣之中，身下是溫暖的軟榻，身邊是一個男子光
裸的精壯身軀。
入睡之前的一幕幕令人血脈僨張的畫麵一下子席卷而來，風湮的俏臉不禁紅了紅，身子也下意識的扭動了一下。
“醒了？”耳邊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許是因為他也才剛醒來不久，所以語氣之中帶著些許慵懶，聽起來格外的撩動人心。
“嗯。”風湮輕輕點了點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身子往男子的懷裏鑽了去。
男子輕笑了一聲，順勢抱緊了她，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撫摸著女子光滑的脊背，蒼無念忽然一聲歎息：“我現在總算明白人界那些帝王為了一個女子夜夜笙歌不顧朝政是怎麽一回事了。”
風湮微微一怔，隨即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知節製，蠱惑了你的心智？”
蒼無念搖了搖頭，“堂堂七尺男兒，自當頂天立地，動心就是動心了，為何要將自己抵擋不住的情動引發的罪過全都推到女子的身上？”
風湮聞言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才幽幽問道：“阿念，你可是後悔了？你為了我拋下了整個修羅界，在忘川之中一等就是千年，值得嗎？”
蒼無念低頭在女子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語氣堅定的答道：“值得，隻要是你，便是負了整個三界都值得。”
“你就不怕你的子民為此心傷，甚至因為失去了你的統領而從此顛沛流離？”風湮蹙眉問道。
蒼無念輕輕的搖了搖頭，“我說了，隻因為那個女子是你，所以才值得。因為你的決定不會憑空而來，你的心裏有三界，有天地蒼生，從某種角度來說，我在你的眼裏不過也隻是眾生中的一個。所以我想，不管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修羅界，你都不會憑白讓我拋下自己的子民不顧的。”
風湮垂了垂眼，沒有答話，而是緩緩坐起身來，周身華光一閃，穿好了自己的衣裳。
見女子起身下榻，蒼無念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同樣伸手一招穿好了衣裳，閃身來到女子的身邊，語氣有些微委屈的說道：“我還以為我這般善解人意了，你會感動得一塌糊塗，然後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我。”
見男子竟然露出了類似孩童撒嬌的神色，風湮忍不住“噗嗤”一笑，對著蒼無念的臉頰“吧唧”賞了一個大大的香吻，然後半開玩笑似的答道：“所謂‘天機不可泄露’，知道那麽多對你可沒有好處。”
“哎。”蒼無念一聲歎息，“好吧，不說便不說了。不如我們來談一談接下去該怎麽做？不知我們胸懷博大可探天機的宓翎神女可是對於之後的事情有了解決之法？”
說到接下來的打算，風湮的神色也變得嚴肅了起來，“我現在法力恢複了七八成，但是能不能利用十二時鏡回到上古時期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怕隻怕那個時期距離我們太過遙遠，我有些擔心，不知中途會不會發生什麽危險。”
“那你打算怎麽辦？要等到法力完全恢複再說嗎？”蒼無念問道。
風湮搖了搖頭，“我的法力一時半兒是恢複不了的，更有甚者會再也無法寸進也不一定。或許……我們需要借助空離的力量。”
“空離？”說起這個名字，蒼無念也是微微愣了愣，隨即目光猛的一凝，忙問道：“你現在應該有辦法讓我們回到鴻蒙遺境吧？”
風湮點了點頭，“我知道你在憂心什麽，這也是我所擔憂的。我們當初跟著空離君前往鴻蒙遺境的時候，外界就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月了，這一來一回的……也不知青辭那孩子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蒼無念一聽這話，立刻一把握住了風湮的手，“走，趕緊離開這裏，那小子決不能有事，如月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可都還等著他呢。”
風湮重重的點了下頭，雙手帶起耀目的金光，幾個繁複的手訣一打，兩人的周身立刻被一個光芒環繞的陣法給包裹了起來。
周圍的環境扭曲晃動，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便化身兩道虹芒從十二時鏡之中飛身而出。
剛剛站穩腳跟，兩人就感覺到周圍的空間散發出了一陣強烈的法力波動，下一刻，一襲黑袍的空離竟是出現在了他們的麵前。
看見這一男一女站在十二時鏡前，空離的目光在兩人身上細細打量了一遍，最終定格在風湮的身上。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說道：“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風湮微微蹙了蹙眉，她能感覺到空離周身充斥著風塵仆仆的疲憊氣息，她不禁有些不安的問道：“外界可是出了什麽事？”
空離的麵色微微一沉，深深的歎了口氣，無奈道：“各方結界都產生了巨大的動蕩，或許再要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崩潰，如果真到了那時候……魔族便可肆意為禍天下了。”
風湮聞言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沉聲問道：“青辭呢？他可還安好？”
空離的目光閃了閃，他沒有直接回答風湮的問題，而是手掌一翻，一顆仿若藍寶石一般晶瑩剔透的水珠出現在了他的掌中。
他將手探到風湮的麵前，輕聲說道：“無需我多言，你當知曉這是什麽東西。”
這樣的色澤，像是浩瀚的大海一般深邃的藍，能是什麽東西，風湮和蒼無念都心知肚明。
蒼無念握著風湮的手也忍不住緊了緊，他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竟是有些顫抖：“他……還在嗎？”
空離深深歎了口氣，“我們都盡力了，至於他能不能挺過去，就得看他的造化了，至少……我趕來的時候他尚未清醒。”
“尚未清醒？”
聽見空離的說辭，風湮和蒼無念忍不住麵麵相覷。
青辭之前的情況究竟有多糟糕他們已經從空離的口中得知了，一條不足兩千歲的青龍因為業力和天劫的緣故不得已要選擇突破角龍之劫，而且此劫九死一生，如果沒有奇跡，他就是灰飛煙滅的命運。
可是如今距離他們與青辭分離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以青辭的脾氣秉性，應當早早便選擇了渡劫，一旦曆劫，要麽突破成功，法力突飛猛進，壽元也大大增加；要麽就是當即灰飛煙滅，從此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也絕對不應該是空離如今所謂的“尚未清醒”這樣的狀態啊！
空離自然知道他們在疑惑什麽，不過他隻是搖了搖頭，伸手一招，另外一顆殷紅的淚滴也出現在他的掌心之中。
“此事說來話長，我一會兒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以法力灌輸到你們的腦海裏，你們自然能夠看見當時究竟發生了些什麽。現在你們需要做的是立刻通過十二時鏡前往上古時期，尋得祝融之火，然後……”
空離說著，頓了頓，將目光深深看向蒼無念，接著道：“讓蒼妄早日歸來。”
蒼無念麵色還算平靜，他明白空離所言是什麽意思，他現在隻是空有蒼妄的記憶，但是卻始終沒有恢複屬於蒼妄的法力，方才與風湮一同回到這現實世界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在過去的時光中重拾起來的力量又有了消散的跡象，而他心中對風湮濃烈的愛意也開始漸漸變得虛幻縹緲。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體內沒有覺魂在作祟，如果不抓緊時間，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對風湮的感情就會變得和其他人一樣，隻是停留在記憶裏，而無法實實在在的切身去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