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當真相被揭露
接下來的半個月，老太太幾乎每天都會早出晚歸，不過老太太給安寧的解釋是有個老朋友住院了，因為子女都不在身邊，所以她一邊幫著照應照應，一邊去陪陪“她”。
安寧也沒有多疑。
這天下午，安寧剛從主任辦公室出來，手機就響了。
雖然從沒存過陸思淼的電話，可她的號碼卻很好記，尾數正好是秦湛的生日，所以安寧一眼就知道她的。
自從兩個月前陸思淼離開秦家，安寧就沒再見過她，至於秦湛為什麽會忽然跟她分手，安寧其實也沒有真的深究過，但既然秦湛不說，那她也不會去問。
看著手機屏幕上閃動的號碼，安寧抿了抿唇，選擇了拒接。
一下午，安寧診治室的人幾乎都沒斷過。
好不容易得了一個空，安寧摘下口罩，喝了口水，診治室的門就又被人敲響了。
“篤篤篤。”
安寧放下水杯，“請進。”
一抬頭，當看到來人時，安寧的眉頭不由蹙了起來。
相比較，陸思淼倒是坦然的很，一臉淡定自若的走到安寧對麵的位子，然後微笑著坐了下去。
安寧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她當然不會愚蠢的以為她真的隻是來找自己看病的。
本能的朝門口看了眼，畢竟她現在還懷著身孕，如果陸思淼要對自己做什麽，她可能連一點還擊能力都沒有。
陸思淼卻好似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勾唇笑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今天並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安寧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伸出手剛準備拿過她放在桌上的病例本，那本子卻被陸思淼又一下收了回去。
“我也不是真的來看病的。”
安寧伸出去的手微微一僵，跟她開門見山，“那你來幹什麽？”
陸思淼臉上的笑更濃了，“原本呢，我也沒想親自過來，但誰讓你不接我電話呢？那我隻能跑一趟，把那件事告訴你了。”
雖然不知道陸思淼要跟自己說什麽，但安寧可以確定的是，她一定不會說什麽好話。
“不好意思，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沒興趣聽，所以你也大可不必浪費時間，我還有其他病人，你請回吧。”
安寧下逐客令，視線看向電腦，準備將陸思淼這個號點掉。
隻是陸思淼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確定要我現在走？我說的這件事，可是事關十四年前……你被綁架，還有你父親被殺那件事……”
安寧握著鼠標的手驟然一緊。
陸思淼自然也看到她這個動作，眼底的笑意加深，繼續道：“秦華這個名字，你應該不陌生吧？當年就是他和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因為一個賭約而綁架了你，你的父親拿了贖金去贖你，那群人卻還沒玩夠，當著他的麵要強.奸你，你父親為了救你，被那個叫秦華的當場用刀刺死，你——”
“陸思淼你給我住口！”塵封多年的傷疤被再次掀開，依舊鮮血淋漓！
十四年前的那個夜晚，她被那幾個男人摁在地上，是父親，衝破重圍，衝到了他們中間，將他們推了開！
在一片廝打中，一把匕首刺進父親的腹部……
好多好多的血……
她尖叫著衝過去，緊緊抱住父親，她想要替他止血，可是她的手怎麽摁都摁不住，那滾燙粘稠的液體從她的手心一直一直流出來，將她的白裙子都染紅了。
她哭的撕心裂肺，父親卻還在笑。
他的手捂在她的臉上，告訴她，不要哭，不要害怕……警察叔叔很快就會來救他們的……
是啊，父親永遠都不會騙她的。
警察叔叔很快就來了，把那些壞人都抓起來了，可警察叔叔卻沒有能把父親一起救回來……
霧氣蒙上了雙眼，安寧雖然不知道陸思淼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但不管出於什麽原因，她都不會允許她拿這件事來作為傷害她的籌碼！
“你給我出去！你要是不走，我就馬上聯係警衛，讓他們把你送出去！”
隻是安寧的警告卻並不能對陸思淼起到任何震懾作用，“你這麽急著趕我做什麽？我這次來可真的是好心，我覺得這件事你要是不知道，那你真的太可憐，也太對不起你那位為了救你而去世的父親了……”
陸思淼滿含深意的話語讓安寧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安寧的臉不自覺的微微繃緊，就聽到陸思淼含笑繼續道：“十四年前那樁綁架殺人案，當時在曆城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然，那個時候你還小，你也不是曆城人，不知道也正常。可你知道為什麽那件事當年能在曆城引起全城轟動嗎？……我告訴你，因為秦華，當年曆城秦氏集團的二公子，名門之後江佩蘭的小兒子！秦華！”
……
“轟”的一聲巨雷在天空砸下，很快曆城就被一場傾盆大雨所包圍。
秦湛站在醫院走廊的吸煙區，一隻手夾著煙，一隻手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Thenumberis……”當電話裏再次傳來人工語音的答複時，秦湛英挺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都已經是第幾通電話了，怎麽一個都沒接？
是手機開了靜音了麽？
窗外又是一個閃電落下，秦湛也不知道怎麽了，總覺得心裏頭有些不踏實。
秦湛回到病房，老太太說今晚想要留在醫院陪夜，小叔的狀況似乎有些差，老太太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秦湛看得出，她是想陪他走完最後一程。
秦湛沒有多說什麽，隻囑咐了看護，連著老太太一並照看好之後才離開。
醫院走廊，秦湛看了眼手表，馬上五點了，等他到安寧那邊，應該時間差不多，想著又拿出了手機，準備再給她打一個電話。
“動情是容易的因為不會太久
遠遠的仿佛可以觸摸
留戀是不幸的因為曾經擁有
夜夜被思念纏繞著
無奈我們看不懂彼此是彼此的過客啊……”
熟悉的電話鈴音在走廊悠然響起，秦湛腳步一停，抬頭，當看到迎麵而來的人時，秦湛臉色不由一變，連忙快步走了上去。
“你怎麽淋雨就過來了！？冷不冷？臉色怎麽這麽白？”
當看到秦湛的第一眼，安寧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連抬腳的力氣都沒了。
冰冷的水珠順著她的發絲一滴一滴的落到地上，安寧臉色煞白。
秦湛擔心她身體受不住，迅速脫了自己的大衣，溫聲道：“快，把外套脫了，別感冒了，穿我的。”
隻是他的手才碰到安寧的外套，安寧就朝後麵縮了一下，避了開。
秦湛微微一怔，“怎麽了？”
也是這個時候，他似乎才發現安寧的異常，隻是安寧並沒有回答他，沾著水珠的睫毛擋住了她眼底的情緒，秦湛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秦湛在原地愣了幾秒鍾，轉身跟了上去。
秦湛看到安寧的時候，她就停在小叔的病房門口。
她就那麽定定的站在那裏，抬著頭看著牆上的名牌卡。
“安寧，到底怎麽了？”秦湛眉頭緊蹙，走到安寧身旁，小聲問道。
安寧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
就那麽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個名字牌，然後眼淚就落了下來。
秦湛心口一緊，安寧的這幅樣子著實把他嚇到了，連忙伸手將她轉過來，麵向自己追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乖，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如果今天之前，安寧聽到這番話，肯定會感動到哭吧……
可這世上，永遠沒有如果……
強忍住將他推開的衝動，安寧通紅著雙眼，望著秦湛，一字一頓問道：“秦湛，秦華是誰？”
秦湛有些愣住，也是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安寧好像還不知道他小叔的事。
過去其實也沒想過故意隱瞞她什麽，隻是一直都沒提起過，便也就這樣了。
如今安寧問，秦湛自然也不會去瞞她。
“秦華是我的親叔叔，因為……年輕的時候做錯了事，所以這些年一直在監獄，你也沒見過，現在他——”
“年輕的時候做錯了事……嗬……”沒等秦湛把話說完，安寧卻忽然打斷了他，安寧含著眼淚看著秦湛，臉上綻出一抹蒼白的笑。
輕聲道：“原來綁架加殺人，在你們眼裏，不過就是年輕時候做錯了事是麽？”
安寧的話讓秦湛臉上的表情一僵。
因為他並沒有告訴她，小叔到底是犯了什麽事。
她怎麽會知道？
秦湛心跳有些加快，一個念頭莫名衝進腦海，卻又被他一下甩了開。
也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
秦老太也是因為聽到門口有什麽聲音，所以才出來看看，當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時，老太太的臉色明顯一變，尤其是在看到安寧的時候！
“……寧，寧寧，你怎麽來了……”老太太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虧得是幾十年的曆練，才讓她強作冷靜，沒讓自己一下敗下陣來。
安寧紅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她曾以為的“大恩人”，原來當真相被揭露，竟會是這樣的醜陋跟傷人……
安寧的眼睛又紅又犀利，仿佛要將她的心看透一樣。
老太太身體微微一個虛晃，虧得秦湛眼明手快，一下扶住了她。
“奶奶！”
老太太臉色微白，抓著秦湛的手，強擠出笑容，“我沒事，沒事，可能是剛才坐久了。”轉頭看向安寧，這才發現她渾身都是濕透的，焦急道：“寧寧，你怎麽身上都濕了？要是感冒了可怎麽辦？”
伸手就要去拉安寧的手，卻被安寧一下甩了開。
“寧寧……”秦老太老臉一白。
安寧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裏去。
看著老太太眼底浮現的受傷，安寧想笑，可卻一點也笑不出來，明知道有些話說出來傷人傷己，可她這心口，真的好難受好難受，如果不發泄出來，她可能會死掉吧……
“秦老夫人這場戲還準備演到什麽時候？十四年，您整整騙了我十四年！您難道還想要繼續騙下去嗎！？”
安寧的指責就好像一道麻利的鞭子，一下抽在老太太的心上，痛得她手腳發顫。
這一瞬，老太太終於可以確定，她還是知道了……
老太太搖頭，眼淚濕潤了眼眶，“寧寧，不是這樣的，奶奶真的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騙我嗎！？您不要告訴我，您不知道我是顧清遠的女兒！您不要告訴我！您不知道您的兒子！就是當年殺了我父親的殺人凶手！還有，您當年之所以會資助我和我哥，難道不是為了彌補您內心的愧疚與自責嗎！！？”
終於，安寧的話讓秦湛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全部褪盡。
秦湛怎麽也不會想到，安寧竟然就會是十四年前他救過的那個女孩！
十四年前的事，在秦家就是一個禁忌，自那年之後，就沒人再提過，但這件事，沒人提，並不代表大家都忘記了。
就好比他，他也從沒忘記過那晚發生的事……
還有那個在她父親身邊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孩……
眼淚早已濕透臉頰，安寧笑！大笑！
秦老夫人也經不住淚流滿麵，她想要解釋，可她更清楚，再多的解釋在當年那件事的真相麵前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寧寧，對不起……對不起……”除了說對不起，秦老太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安寧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這裏來到底為了什麽，為了驗證陸思淼口中的那個真相嗎？
可如今真相已經大白，那接下來呢？
安寧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視線看向那扇微微敞開的房門，就在裏麵，那個曾經讓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就在裏麵！可如今，她卻連踏進去的勇氣都沒有……
她恨自己的懦弱，更恨自己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都無法對眼前這兩個人恨起來！
安寧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走出的醫院，她似乎聽到秦湛在身後喊自己，可她不想聽，她捂住了耳朵開始跑。
她不想看到關於秦家的任何人，任何東西，她通通都不想牽扯！
她輸了！
她輸了可以嗎！？
大雨中，秦湛看著安寧衝進了車流。
當看到那輛打著遠光燈，徑直朝安寧衝去的車子時，秦湛的呼吸幾乎都停止了，身體的動作早已超過腦袋反應，秦湛一下衝了過去，將安寧緊緊抱住！
預想中的撞擊並沒有來，車子在撞到兩人之前及時的停住了。
“你們他媽.的不要命了嗎！要死也滾遠點！沒看到紅燈嗎！？”車主的怒罵聲從車內傳出，隻是秦湛卻根本沒工夫搭理他。
大雨中，秦湛睜開眼就隻顧著查看安寧的情況，“寧寧，怎麽樣？你沒事吧？”
安寧其實在那幾秒鍾之內腦袋裏也是空白的，一直到秦湛捂著她的臉詢問她的時候，安寧才回神。
雨點急急的打在秦湛的臉上，他卻仿佛毫無察覺，隻擔心安寧的情況。
安寧的手抓著秦湛的手臂，呼吸有些急促，她的視線緩緩下移，因為穿著冬衣，所以她並不能看清任何東西。
可是她明顯感覺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根部滑了下來。
小腹也開始一陣陣的收縮，並且抽痛了起來……
“孩子……孩子……”
安寧的話讓秦湛臉色霎時一白，沒等安寧反應過來，秦湛就已經將她整個人橫抱了起來，朝醫院急奔而去！
產房內，
安寧羊水破裂導致早產，可更不容樂觀的是，她還開始發燒。
“出去，讓他出去……”安寧躺在產床上，明明已經痛的沒了力氣，卻還是固執的要讓秦湛離開。
秦湛知道安寧還在因為小叔的事而無法原諒他跟奶奶，可現在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又怎麽會答應離開！
“寧寧，你別說話了，你現在還在發高燒，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會，醫生說你現在已經沒力氣順產了，她們在準備麻藥了，乖，休息一會。”秦湛緊緊握著安寧的手，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安寧閉上眼睛，眼淚卻控製不住的從眼角滑下。
用盡全力將冰涼的手從他的掌心抽回，她怕再多幾秒鍾，她就會被他的柔情所打動……她更怕自己貪戀他指尖的溫度，從而忘了父親的死……
她聽到自己近乎殘忍的聲音，“秦湛，等我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就離婚吧……孩子我也不想要了，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寧可現在就和孩子一起死在這張產床上……”
安寧沒敢睜開眼，因為她怕看到秦湛臉上的表情。
四周的聲音好像都靜止了。
明知道自己這話說的多狠多傷人心，可她真的做不到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的，跟自己的殺父仇人的親人們同住一個屋簷下……
對不起秦湛……
對不起……
安寧生了一個兒子，因為是早產，孩子才四斤多，所以生下來就被放進了保溫箱。
安寧從生下這個孩子就沒有見過他，安寧想，這樣也挺好，她怕自己見了，就更割舍不下了……
秦湛跟秦老夫人每天都會來，隻是他們一來，安寧就直接閉上了眼睛。
不管他們跟她說什麽，她也不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