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已經回不去了啊
“好個背叛師門欺師滅祖！”
無明的聲音低低的，仿佛從地底飄上來，絲絲縷縷飄入諸人耳中。聲音低，在場的每個人卻都聽的一清二楚。
“顧師叔是不是還落下了一條？”無明抬眸望向顧蒼溪，語氣裏滿是嘲諷，諷刺對方，亦是自嘲。“罔顧倫常，不知羞恥。”
眾人瞬間嘩然。顧蒼溪及林無諱聞言，臉色立即變得難看無比。
無明大逆不道愛上自己師傅的事情，關乎整個歸雲仙山的聲譽，他們一再遮掩，卻沒想到夢無明竟然如此沒羞沒恥，居然敢在這麽多人麵前說出來！此醜聞一出，歸雲仙山眾人顏麵將置於何地！
無明嘴角帶著笑，嘲諷的，惡毒的，望著對麵那人。她總算是嚐試到了那種心裏流著淚，流著血，臉上還要擺出無比驕傲笑容的滋味了。
無明的話，讓人後站著的雪無塵一震。從來穩如泰山八風不動的人，此刻臉上卻有些恍惚模樣。
看著無明自始至終都帶著笑容的臉，雪無塵有些說不出自己此刻是什麽感覺了。無明會做出如此舉動，即出乎他的意料，又合乎情理。是了，她在人前雖然總是一副乖巧聽話模樣，但是她的本性其實是不羈的。從來就是隻有遺憾的而沒有後悔的。
可是她從來都不會做讓他為難的事情，現在說出如此話來，是發生了什麽事？
無明此番舉動別人或許想不到什麽，但是雪無塵卻是察覺出了無明的反常。感受到了無明心中強烈的不安和焦躁。
看著雪無塵依舊沒有要出麵的意思，無明也不著急。既然來了，還想置身事外嗎？無明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就是清理門戶，也輪不到你啊？您說是吧，師傅。”
話是對著顧蒼溪所說，無明卻看也沒看顧蒼溪一眼。無明的話讓眾人又是一驚。林無諱和顧蒼溪更是有些緊張，此次的行動是瞞著雪無塵的。畢竟師徒一場，雪無塵又是護短之人，他怕雪無塵在這件事上犯錯。顧蒼溪的意思是直接將夢無明處理了，之後再跟雪無塵說。林無諱本來不同意，但是後來想到之前嵩雀之事，甚是擔心雪無塵，便隻好答應了顧蒼溪的提議。
眾人順著夢無明的視線轉身看去，果然看到了那出塵離世，高貴尊崇的仙界第一人，豐神軒舉，儀範清冷的無塵仙尊。
“師弟……”
顧蒼溪想要說什麽，但是看到雪無塵那冷漠的臉，冰雪充溢的眼神，到口的話又忍不住咽了回去。
林無諱知道顧蒼溪擔憂雪無塵犯糊塗，苦笑一下，對顧蒼溪密語道：“無塵師兄行事師兄還不放心麽。嵩雀之事他能公正處理，此事事關仙界安危，他知道怎麽做的。”
顧蒼溪也是因為事態重大，加上無明剛剛那番很是刺激到他的言論，所以才會如此。明白正如林無諱所說，便略微點了點頭，站在一邊靜觀其變。
雪無塵走向崖邊，眾人立即讓出一條道來。此刻雪無塵目不斜視，眼中隻有對麵同樣隻看著他的無明。
“明兒，”雪無塵望著對麵笑得淒楚的少女喚道，“跟師父回去。”
“哈哈哈哈……”無明突然笑起來，笑聲在這寂靜的山穀裏回蕩，顯得突兀而又帶著幾分狂亂淒涼。
無明看著對麵的人，想，這個人怎會如此好笑呢？事到如今了，怎麽還能用一如既往的模樣來麵對自己呢？都此時了，竟然還做出一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真是可笑！雪無塵，你真是會自欺欺人！
無明覺得雪無塵的話真是好笑，好笑到讓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良久才住了笑聲，微微歪著頭望著雪無塵，一如以往在晴雪峰時，她向他請教問題時的天真模樣。“回去？我不懂，仙尊您這是要我回哪去呢？”
雪無塵像是聽不出無明語氣裏的嘲諷與戲弄，依舊是語氣平靜，：“自然是回晴雪峰。”
碎玉般好聽的嗓音，不急不緩的語調。這是無明聽了幾百年也未聽厭過的聲音。晴雪峰上朝夕相伴，別人眼中的囚禁歲月，卻是她記憶裏最美好的時光。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呢？為何？
“回去之後又如何呢？”
無明似漫不經心地問雪無塵，臉上帶著刻意的嘲弄笑容。明明知道答案，心裏某個地方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地生出一絲期望。
雪無塵與她遙遙對望，目光幽遠深邃，仿佛透過時光，穿過了那千百個日升月沉相伴相隨的歲月。靜若止水的心底終是漾起難以平息的波瀾。隻是……這注定是錯誤的。
他知道，他愛她。或許在前不久他對於那份感情還有這一絲不確定，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是萬分的篤定。可是他卻是什麽都給不了。別說是承諾，就是連這份愛戀，他都無法向她那樣坦然的在所有人麵前去承認。
無明要的其實並不多，可是恰巧，就是那麽簡單的一句話。一句他愛她的話而已。雪無塵卻給不起。
無明看著他，看著他這麽多年來從未變過的清冷目光，看著他依舊心冷若冰，冷硬如鐵。這個人是多麽的飄渺，她怎會不知；這個人是多麽的遙遠，她怎會不明了；這個人是多麽的無情，她怎會不清楚……
她早就明白自己的愛是多麽的蒼白無力，是多麽的無望，可是她還是不由自主陷了進去。如今落到如此下場，她又能怪誰呢？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了選擇。
“師傅……”無明垂下眼睫，隱去眼底的那抹傷痛。“已經回不去了……”
縱使再回首，來時的路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在眾人的低呼中，無明身姿優雅猶如一直黑色燕尾蝶般輕靈地落到了雪無塵麵前。
無明如此孤身一人落到對麵懸崖，讓魔界這邊眾將都緊張無比，為自家少君的亂來暗暗叫苦。仙門這邊的人則都是立馬戒備起來，要不是因為有雪無塵在場，恐怕早就一擁而上，要將無明紮成刺蝟了。
兩人站的極近，中間相隔不過一步而已。無明微微仰臉，深深地凝望著對麵的雪無塵，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愛戀與癡迷。無明告訴自己，這是她最後一次放縱自己對雪無塵的愛了。等到明天，明天一切的一切，都會有一個最終的了結。
脖子被纖細的雙臂環繞下壓，唇上柔軟而又溫熱的觸感，讓雪無塵和此刻所有的人一樣露出驚訝的表情。隻不過驚訝的情緒僅僅是一閃而逝，看著閉著眼睛專注地吻著他的無明，雪無塵竟也閉起了眼睛。
“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