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昆侖冰牢
萬籟靜寂,就連一絲風聲都沒有。觸目皆是堅硬冰冷的冰壁,寸草不生。千年不化的寒冰之上飄蕩著濃綠色的磷火,也是這萬丈深淵底下唯一的光源。
濃綠色的火焰在冰壁上飄飄蕩蕩,很像傳說中的鬼火。
實在是太安靜了,死一般的寂靜,叫人分不清時間是否還在流動,分不清是隻過去了一瞬,還是已過千年。
比成年人的手臂還要粗的鎖鏈,一端深埋在百米冰壁之中的大石之中,另一頭從高高的冰壁上垂下來。鎖鏈的盡頭連接著的,是如鬼爪般鋒利恐怖的刑具。那爪勾鋒利地刺進少女的身體,緊緊地鎖縛住她的琵琶骨。
少女低垂著頭,額前的長發將她的雙眼遮住,隻露出少許麵部的肌膚。在那濃綠的鬼火映照下,那慘白的肌膚也染上了綠色,讓人心生恐懼。
仔細看就會發現,被鎖住琵琶骨的少女的手腳也被粗長沉重的鎖鏈緊緊鎖著。身上的衣衫襤褸,有些地方都已經碎成一片片,隻由幾根絲線勉強連著,掛在身上。
白色的衣衫上,那一條條已經變黑的血印,無聲地訴說著衣服的主人在許久之前受過的鞭刑。昔日修長秀美的手指,現在像是樹上的亂枝,歪七扭八的朝著怪異的方向生長著。雙手關節的地方,無一例外地高高凸起,那是因為手上所有的關節都在之前被人拆卸打斷,然後又刻意地由著這身體自己恢複,讓那些骨頭錯位地生長。
也許是覺得這方世界太過寧靜,少女動了動肩膀。鎖在琵琶骨上的鋒利爪勾立即劃開了周圍血肉,猩紅濃稠的鮮血順著那曝露在空氣裏的慘白的肌膚往下淌,然後消失在那破爛的,已經看不出多少原色的衣衫上。
少女卻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般,仍是靜靜地微垂著臉,站在那裏。哦,也是,她就是想要換個姿勢都不行。那鎖著她雙手的鎖鏈那麽短,讓她的手臂被扯在半空懸著,就是想坐下稍稍休息都不能,隻能那樣痛苦的站著。
位於極西之地的昆侖仙山上,有一處處置犯了過錯的仙人的刑台,名為誅仙台。而這裏便是位於誅仙台之下,萬丈深淵底下的冰牢。為萬年寒冰所包覆,終年不見陽光。除了鎖鏈和屍骨,便隻有還活著的罪人和萬年不化的寒冰。
這裏是關押犯人的地方,卻也意外地待人平等。這裏有著與誅仙台同樣的結界,不管是誰,不管有罪還是無罪,不管你是妖孽還是神仙,就算是玉皇大帝,進了這牢裏來,也是半分仙法都使不出來。
這座仙界冰牢已經閑置了不知多少年,現在終於迎來的久未出現的“住客”。
能夠被關在這麽“有檔次”的地方的,怎會是一般人。現在被囚禁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天定煞星,預言中有著可以毀天滅地,覆滅六屆的仙魔元胎,也是歸雲仙山繼那位與魔界私通的嵩雀之後,又一名欺師滅祖,殘忍殺害同門,為師門抹黑的劣徒。
本來仙界那些早就對歸雲仙山眼紅妒忌的人,都等著再看一次那高高在上,尊貴無匹的仙尊大人親手誅殺弟子清理門戶的熱鬧,可是卻沒想到教出好徒弟的仙尊大人竟然突然不知所蹤。難道是覺得有愧師門藏起來不敢見人了?
更讓人大跌下巴的是,南海龍宮唯一的一位太子殿下,居然為了那妖孽大鬧歸雲仙山。不僅傷了門中弟子無數,更是放出“誰敢傷她一分,我便滅他滿門!”的豪言。讓眾多好事者不由又猜測,這仙魔元胎是對這在仙界一向有著好名聲的龍太子施了什麽迷魂術。
那敖琰太子甚至動用十萬水兵,想要將整個歸雲仙山淹沒。最後這件事鬧的一發不可收拾,轟動一時。最後還是老龍王請來了玉帝,兩方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在玉帝的勸說下才得以稍稍緩和。
可憐那敖琰太子一心要救心愛之人,最後卻被人設計,投到輪回鏡內,去到人間曆劫去了。
沸沸揚揚之後,終歸平靜。事件的主角卻被人偷偷押送到了這暗無天日的冰牢之內。這千萬年一來,進入這冰牢的犯人,就從來沒有能夠出去過的。
在這裏隻有讓人難以忍受的酷寒和黑暗。最折磨人的卻不是外部環境,而是犯人內心的孤獨和絕望。就是得道修煉成仙的人又能怎樣?進入這裏後,在那無邊無盡的絕望中,還不是無一例外地都最後自己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泠月到了冰牢,見到被鎖在冰壁上的人後,隻一眼,便忍不住流下淚來。她的少君,所承受的這一切的痛苦,並非都是仙界那些人的錯啊!要不是有魔界在後麵推一把,要不是他們將所有能夠幫助少君的路都給斬斷,少君怎會落得如此淒慘!
泠月本以為無明定然會呼喚她,讓她帶她走。可是沒有,無明一次都沒有開口再喚過她的名字。就算是被師門驅逐,被判削肉剔骨,被推上誅仙台,被綁縛誅仙柱……
她是完全放棄了生的欲望了吧。若不是南海太子敖琰大鬧刑場,恐怕她會半點反抗都無地接受死亡。
泠月在得知了無明被關押的地點之後,就想立即來救人,可是卻被魔尊阻攔,如此一拖,便是三年。
這讓人呆一刻就嫌多的恐怖地方,無明已經呆了三年了。
“少君……”
泠月聲音裏帶著些微輕顫,跪在離無明不到五米的地方。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她害怕。
魔界以殘酷無情而出名的月魔,居然也有害怕的時候,若是說出去恐怕都沒人敢相信。
即使隻是微弱的磷火,她也能看清那被鎖在冰壁上的人此刻有多慘。那瘦的已經沒有人形的身體,慘白的肌膚,畸形的手腳……這一切都讓泠月害怕。讓她有立刻轉身逃離的衝動。讓她恨不得自己此刻能夠瞎掉,而自己麵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無明聽到聲音,過了好久才怔怔地抬頭看。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撞擊聲,加上那血液滴在冰麵上的滴答聲,在這偌大的冰牢之內不斷擴散,不斷回響。
她就隻是透過那遮住了眼睛的長發看了一眼,便又靜默無聲地低下頭去,動也不動。一如早已枯死了老樹,隻留下幹癟腐朽的身體,等著風雨日曬的腐蝕摧殘,然後徹底化為塵埃,融進腳下的泥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