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浸竹籠（三）
張族長獨自在書房坐了一個時辰，心事重重地邁步走向了內宅深處。
院落一層疊著一層，門鎖一道一道的打開，他站在一小院門裏停留了許久，還是沒敢推開最後一扇木門。在他轉身離去之際，屋內響起一個老婦的聲音：“來都來了，不進屋坐坐嗎？”
張勳遲疑了一下，舒了口氣推門而入。
屋內坐著的是張勳的妻子寇氏，即張徹的祖母，她從年歲看上去比張勳小一些，眼角殘存的餘韻依稀可見當年之絕世風采。
寇氏望著光線照射進來的方向，婉然發問：“今天可是遇到什麽事了？”
張勳像個孩子一般的慪氣回道：“我又沒禁彩鵲的足，她又不是不能出入，族裏出了什麽事她沒跟你說嗎？”
寇氏笑言：“一把年紀了還是和年少時一樣，就不能好好說句話嗎？”
張勳站得離她遠遠，走了兩步坐在椅上，但依舊與她保持著距離，“今天老二有個妾室勾搭野男人，正好大兒媳抓了個現行，被判了浸豬籠。”
“浸豬籠，你想出的法子啊？”
“怎麽，你覺得不妥麽？”
寇氏走到他身邊的座椅，與他並列而坐：“是，你是族長，族裏的人犯了錯，還不是你想怎麽處罰就怎麽處罰。可罰歸罰，這次會不會罰得太重了？”
“通殲罪按族規就是要浸豬籠的！”
“可此刑罰對人心理上的折磨遠勝身體上的折磨啊！”
張勳冷哼：“我就是要讓人知道，我張家的女人隻能我張家的！誰敢越軌，誰就要受到懲罰！”
寇氏彎唇：“與其說你是朝甄氏撒氣，我倒是覺得你是在向我撒氣呢！”
張勳閉嘴不言。
“當年我你明知喜歡的我師兄，還硬是把我強娶了過來，後來也一直怪我心裏忘不掉師兄，天天生怕我和師兄跑了，明裏暗裏的威脅我警告我逃跑的後果。其實你連我師兄長什麽樣都沒見過，卻記恨了人家那麽多年，也不知你到底記恨的是誰。”
張勳橫她一眼，“他幸而被你師傅派出去了沒讓我看見他的模樣，否則讓我抓到一定活宰了他！”
“孩子他爺爺啊，咱如今都一把年紀了，你還像以前一樣關拘著我作甚？咱們孫子都成婚了，我還能跑到哪裏去呢？”
“你是張家的女人，至死也隻能是張家的。不過至於那甄姨娘，我就是不許她埋進張家的墳地的，非讓她拋屍荒野不可！”
“你這又是何苦呢？”寇氏輕輕搡了他的胳膊，“說到底，你還是在衝我撒氣。”
張勳似是因為她的觸碰，僵硬麵容緩和了一些，不像剛進門時一般嚴肅了，稚氣地哼了一聲。
寇氏閑聊道，“我見過孫媳婦了。徹兒的媳婦，是叫瑤青吧？”
“嗯。”
“我看到他們，就像看到了當年的我們。”
“哦？”
“徹兒的一切都隨了你，尤其是那股霸道的勁頭，就是當年活生生的你呀！總覺得瑤青那丫頭有些怕徹兒，不像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怕是你從中也沒少使壞吧！”
“這事你可怨不著我，當初我救了林修一命，他是為了答謝我才許下的這樁婚約，瑤青那會子可還在娘胎裏呢！怨不得我使壞！至於徹兒碰巧很喜歡瑤青，說明那是上天注定的緣分，我隻是順從天意順水推舟罷了。”
寇氏哫他，“數你有理！”
張勳放鬆地倚著靠背：“瑤青自嫁過來之後我一直護著她，大兒媳找我告了好幾次狀，都被我堵了回去。徹兒對她也好，那丫頭也沒什麽好委屈的。”
“說起大兒媳，秦氏也確實是個能幹的媳婦。你當時管我管的很嚴，連主母都沒讓我當幾年就直接傳給了大兒媳，也幸虧秦氏性格潑辣堅韌，硬是自己扛起了大梁。不過，她對自己嚴苛，難免對待瑤青也會有同樣的要求。”
張勳玩味道：“我聽你是在抱怨我早早奪了你主母的權啊！你以為當主母有什麽好？天天勞心傷身的，你看看弘遠媳婦林修媳婦她們，哪個不是早早的生病走了？若讓你天天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又累又生氣，肝氣鬱結生病了可怎麽辦！”
“合著我能活到今天全都仰賴你了？”寇氏被他氣笑了，“你天天關著我就不怕我心情鬱結身體受損嗎？”
“人家古代女子不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嗎？也就到了李家的這一朝，女子的地位才高了些。再說，我又不是不來看你，是你每次都不願意讓我多親近的。”
寇氏往門口瞥了一眼，壓低聲音道：“為老不尊！可別讓人聽見了笑話！”
*
竹園。
林瑤青審完了甄氏，拖著疲憊的身體回房。張徹也辦完公事回來，他站在林瑤青身後幫妻子捏著肩頸，關心道：“審完了？甄姨娘可有交代她為何要和那大廚在一起？”
“嗯，說是二叔好幾年不碰她了，唉……”她有些感歎。
“歎什麽氣？”
“上次在宴席上聽弟弟們說起二叔的事，我還將信將疑，原來姨娘們真的是獨守空房的。”
張徹俯身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為夫身體好的很，以後絕不會讓夫人寂寞，夫人放心！”
“就你嘴貧。”林瑤青推開他。
誰知張徹卻借勢將她拉入懷中，打橫就往榻上抱去。
兩腿陡然懸在空中，林瑤青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頸，心中依舊是充滿了抗拒。
她知道他又想要她了，可她總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喜歡和他親近，他非要娶她而不是別家女子。
身體很快陷入柔軟的被褥裏，張徹解開她的衣服，喉間發出磁啞的引.誘聲：“你看小桃子他們多可愛啊！我們也生一對好不好？”
和男人剛猛的力道相比，林瑤青的抵抗毫無作用，她側開臉低聲道：“我可沒那個本事生龍鳳胎，你以為任誰都能生得出來的。”
“不論男孩女孩，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張徹說完，便覆吻上去。
柔軟的觸碰讓她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動著。
兩人親近了一陣，林瑤青再次不受控製的動情了。
心底有個虛弱的聲音叫囂著，林瑤青，你不可以喜歡他！你還有雪岩哥啊！與此同時，另外一個更為強大的聲音將其壓蓋過去，林瑤青，張徹才是你的丈夫啊！你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你們是在四大家族的見證下完成的婚禮，你們的夫妻關係錦涼城人盡皆知，你可千萬不要學甄氏越軌啊！
起起伏伏之間，林瑤青終是釋懷，張開雙臂接受了他的一切。
她和他結合，是天經地義。
她和他生子，是宗族期盼。
可她若碰了其他任何男子，便是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