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七門（一）

  卓恒孝梳洗換衣完畢，便帶著孫子卓爾隱、外孫葉雪嵐、外孫女葉雪芙以及四個隨從一起來到白家大宅的門口。


  一串白紙黑字的燈籠高高掛起，哀嚎聲不斷從府內傳出。


  白家看門的侍衛隻認得雪芙雪嵐姐弟倆，卻不認識卓恒孝，便以為是葉家趕在最後一天過來鬧事的，於是阻攔道：“來者何人？”


  “老夫是興城卓氏，帶著孫子、外孫前來吊唁白老爺的。”


  “後麵兩個不是殺害我家老爺凶徒的弟弟妹妹麽？”侍衛用劍鞘擋住門口，“你們究竟是來吊唁還是鬧事的？我家老爺走得冤屈，你們怎地忍心再讓他亡魂不得安寧？”


  兩方僵持著，後側傳來一個神清氣爽的聲音，“這位便是卓老爺？”


  卓恒孝回首望去，一個俊朗的青年男子正衝著自己微笑。葉雪嵐在外公耳邊輕聲道：“這是錦涼城新城主，張徹。”


  “哦，張城主！”卓恒孝雙手作揖，“張城主真是年輕有為，今至錦涼城寶地，還沒登門拜訪，真是失禮！”


  “久仰卓老爺大名，今日得見，不勝榮幸。”張徹還禮道，又望向侍衛持劍的架勢，“卓老爺，這是？”


  卓恒孝歎息道：“許是老夫位卑言輕，本想祭拜一下白老爺卻被白家的侍衛攔下了。”


  大管家白崇山聽見門外聲音，正巧出來撞見這一幕，張徹笑著對白崇山道：“白大管家，這位是來自興城的貴客卓氏的卓族長。白家如此將貴客攔在門外，被外麵人聽了去，豈不是嘲笑咱錦涼城沒有禮數？”


  白崇山彎腰抱拳道：“原來是卓族長，失禮失禮，都怪我管教不嚴，還請卓族長見諒。”他抬身望向眾人，“不知卓族長此番前來是？”


  卓恒孝答道：“老夫想祭拜一下白老爺。”


  白崇山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張徹挑了一下眉毛，指著卓家四個隨從手裏拎著的紙錢紙紮道：“白管家，您瞧，卓老爺還帶了許多祭奠禮品，想必是飽含誠意而來，您卻讓客人這般站在烈陽之下，怕是不妥吧？”


  葉雪嵐與白崇山都有些詫異，張徹怎會向著葉家一方說話？白崇山無奈道：“卓老爺，既是前來吊唁的，這邊有請。”


  卓恒孝頷首，踏入白家門檻，張徹走在眾人最後。


  白敬堯的棺材擺在靈堂背麵，白嘉騫與白嘉荷等親屬跪在西麵，白家兄妹倆抬頭望著葉家姐弟倆，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是滿臉的疑惑。


  “興城卓氏來拜！”白崇山高唱道。


  卓恒孝深鞠了三躬，爾隱、雪芙、雪嵐跪地連叩了三首。


  孝子孝女一一回禮。


  卓恒孝點燃了帶來的紙錢，與孫子們再行一禮。


  白弘遠聽聞有貴客至府，他匆匆趕來靈堂，雙手作揖道：“卓族長來了！”


  “白族長！”卓恒孝移步向前，“卓某打擾了，還請白族長節哀！”


  “卓族長親自登臨寒舍，白某感激不盡。”白弘遠深施一禮，當他望著卓恒孝身後的兩個葉家人，白弘遠的臉色又忽然拉了下來，“隻是，”他拉長了聲音，“老夫不歡迎謀害我兒的凶徒的弟妹到訪！唯恐驚了我兒的冤魂。”


  葉雪芙尷尬的往後退了一步，葉雪嵐的眼神正巧與白嘉荷對視了一瞬，她眼神裏無盡的哀怨令他觸目驚心，葉雪嵐隻得匆匆將視線轉開。


  卓恒孝抱拳道：“白族長，其實卓某前來，還有一事相求。”


  白弘遠甩開袖子，語氣驟變：“若是為凶徒求情而來，卓族長不必開口，直接請回吧！”


  麵對白族長的怒氣，卓恒孝毫不畏懼，他搖搖頭，“卓某並非為雪岩求情而來，卓某是為真相而來。”


  “哦？真相？”白弘遠輕嘲道，“那葉家豎子當街砍殺我兒，目擊證人眾多，便是鐵證如山的真相！”


  “或許雪岩隻是幕後凶手的一把屠刀，真正的凶徒另有其人。”卓恒孝施了一禮，“卓某便是前來查驗真相的。白族長，不知卓某可否瞻仰祭拜一下逝者的遺體？”


  “荒唐！卓族長未免太過分了！我兒已經被你外孫害死，你為外孫脫罪，連我兒的屍首都不肯放過嗎？”


  卓恒孝深鞠一躬道：“卓某深知白族長喪子之痛，白發人送黑發人莫不是這世家最大的哀傷之一。可是卓某何嚐不痛呢？三月初七小女枉死錦涼，老夫聞之悲傷不已，舊疾複發在病榻上躺了十天有餘，甚至連愛女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老夫的幾個兒女中，最疼的便是這個女兒，本以為她嫁到錦涼是來享福的，沒想到早早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白族長，你且聽我解釋，令郎的斷足的情形與我女兒一模一樣，背後的凶手或是一人所為，還請白族長體諒卓某為人父的心願，恩準開棺查驗，以尋幕後真凶。”


  “笑話！”白弘遠側臉怒斥，“卓族長，你若查到凶手確實是葉雪岩，你肯大義滅親，為令愛報仇麽？”


  “會。”卓恒孝果斷道：“恕卓某直言，老夫信不過錦涼城的任何人。之所以親自前來，便是要尋一個真相，為愛女報仇雪恨。”


  白弘遠思忖一陣，語氣更加蠻橫：“卓老爺言之鑿鑿，說到底還不是想為外孫脫罪？”


  卓恒孝亦挺直了腰板，憤憤道：“白族長百般阻撓，莫不是怕老夫調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吹著胡子，“白族長究竟是想留住白家的顏麵，還是更希望真凶伏法、逝者安息？”


  兩大族長爭論不下，無人膽敢插嘴。張徹站在一邊看膩了，上前一步道：“白族長，您且消消氣，聽小輩道一句。”


  白弘遠還以為張徹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張城主請講！”


  張徹行了一禮，伸手示意道：“白族長，卓族長畢竟是從興城遠道而來的客人，他此番前來錦涼就是為了追查殺害女兒的真凶。咱們若是各種不配合，傳出去恐怕對錦涼城的名聲無益。不如雙方各退一步。白族長您準許開棺，但卓族長隻許遠觀，不可觸碰打擾到逝者。兩位覺得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