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賭局（八）
翡翠不敢起身，她繼續道：“保護大小姐，為少爺分憂，都是奴婢分內的事。”
“哦？為我分憂？”張徹輕嗤道：“你身份轉變得倒是快，可比你家大小姐識時務多了。”
翡翠聽得張徹諷刺，溫順辯解道：“奴婢再愚笨，也瞧得出少爺疼愛大小姐，大小姐既已嫁給大少爺，自然就是大少爺的人，奴婢做事自然也要為大少爺效勞。”
小小丫鬟還挺懂得討他歡心，張徹眯著眼睛睨她，翡翠這話裏話外，分明還有站隊之意，他道了句：“你活得明白。”
翡翠不言，張徹又問：“以後幫我多看著點少夫人，她有什麽小心思，及時過來通知我。”
“是。”
“你先退下吧。今日對話不要與少夫人說起。”
“奴婢明白。”翡翠叩首，意欲告退，張徹忽又想起一事，抬手喊住了她：“等一下。少夫人有一支海棠發釵，你可知從何而來？”
海棠發釵？“奴婢不知。”翡翠搖搖頭，“少夫人的嫁妝奴婢全程都有參與整理和入檔，不曾記得有一隻海棠發釵。”
海棠海棠，她與那小子都愛海棠花，不用想也知道那支發釵與葉雪岩有關。翡翠不肯說，看來並非真心投靠，張徹擺擺手，氣場冰冷許多，揮手間也帶著些許厭惡與不耐，“下去吧！”
說來翡翠也確實無辜，林瑤青在外時多是白瓷與白玉跟著，發釵之事她確實一無所知。但翡翠明顯感覺出大少爺對她的答案的不滿意，她當下兩難，腳如灌鉛，站立不定。張徹問：“還不走？”
翡翠再次叩首道：“大少爺，奴婢有件事，一直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
翡翠小心翼翼道：“奴婢昨日出府，意外聽到一件事。但畢竟是道聽途說，奴婢沒有十成把握，不敢妄言。可萬一是真，奴婢怕是萬死難辭其咎。”
“大膽講！”
“少爺可否答應奴婢，先不要去質問大小姐？且看事態演變，有則防之，無則最好，權當奴婢沒有說過。”
張徹越發覺得她是在賣關子，催促道：“好，我隻管聽，你隻管說，我不會罰你，也不會告知你家大小姐。”
聽見張徹保證，翡翠這才抬起頭來，簡明扼要地將她偷聽葉雪岩與林瑤紅密謀一事告之大少爺。
一根青筋在張徹額側鼓起，翡翠謹慎道：“大少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奴婢勸大少爺早作準備。萬一大小姐真的走了，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屆時張家林家與葉家將會陷入尷尬的境地，恐難轉圜。”
張徹自然深知其中利害。若林瑤青真的跟那小子走了，他不知道會對葉家做出怎樣可怕的事情，就算不計一切代價也要將她逼回來。
翡翠退下後，張徹立刻出府，去了一趟別院。
林瑤青房中，她拉著翡翠的手問道：“翡翠，張徹找你作甚？他可有為難你？”
翡翠笑著搖頭，“是個誤會。昨晚宴會上我掉了個耳環，被慎爺撿到了，他今天差丫鬟送了過來。大少爺以為我有意勾.引慎爺，傳我過去嗬斥了幾句。”她鄭重對林瑤青道：“還請大小姐相信奴婢，奴婢對慎爺絕無半點想法，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奴婢定會恪守本分，絕不做逾矩之事。”
林瑤青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她答道：“我自然信你。張家這群紈絝子弟已經無藥可救，我們不要理他們！”
主仆二人開懷地笑了起來。後翡翠回房休息，白瓷因打掃勞累正趴在床上，翡翠臥其身側，小聲問道：“白瓷，你可知道大小姐右一隻海棠發釵？”
白瓷翻身麵向翡翠問道：“怎麽了？”
“剛剛少爺傳我去訓話，最後臨走時忽然問我大小姐的海棠發釵從哪買的，我完全不知情，編謊話都編不出來。”
白瓷抿唇笑了笑道：“我悄悄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說與旁人。”她趴在翡翠耳朵上小聲道：“那發釵是葉少爺在街上買的，當麵送於大小姐的，算是兩人的定情信物呢！”
翡翠點頭不語，兩人也著實乏了，趕緊小憩了片刻，一會便又出去伺候主人用午膳了。
*
鎮武街乃錦涼城中軸線上最寬闊的主幹道，街邊商鋪生意極好，小商小販也多匯集兩側，各個高聲叫賣著，你來我往，起起伏伏，吆喝聲連綿不絕。
街上來了一位年輕的道長，他雙肩背著一麵“前世今生，姻緣前程”的旗幟，獨自立於鎮武街心。小道長凝視著街道行人良久，許是覺得這裏風水極好，於是在餛飩攤鋪旁邊支了個簡易的桌子，準備就此安頓，做起算命推理的營生。
或許是因為小道長麵貌生得十分清秀，旁邊賣餛飩的小哥一邊包著餛飩，餘光一直偷偷瞥著他的一言一行。
小道士大約不到二十歲的模樣，一腔濃厚的西北口音，眉眼幹淨，膚質白皙，不像是雲遊四海飽經過滄桑的，嗯，就是道法不像很高的樣子。
小道士獨自坐了一炷香的時間，竟無一人上前詢問。當下正是午餐時間，小道士身上沒有盤纏，餓得肚子咕咕地叫著，他不得不主動求緣。當一書生從旁經過，年輕道長立刻衝上前，贈了一張紙條放於書生手中：“公子，貧道送您一卦。”
書生雖覺得唐突，但還是打開了紙條，他隨即念出，“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命裏無時莫強求？書生滿臉不悅，聲音抬高了幾度斥責道：“我努力讀書，隻為考取功名，建功立業，回報父母，這有何過錯？因何不可求？”
小道士還未來得及解釋，書生已經甩袖怒氣衝衝地走掉了。他悻悻地拖著步子回了攤位，賣餛飩的小哥偷偷笑了一下。
張徹從別院回府，正邁著步子從小道士的攤位旁經過，小道士看到張徹衣著華貴，料定是個人傻錢多的主兒，他狂奔著高呼上前喊道：“公子留步！”
戴箏被小道士嚇了一跳，他立刻伸出一隻手攔在張徹身前：“你是何人？休要衝撞了我家少爺！”
小道士點頭哈腰地笑著：“對不住。貧道與公子有緣，願獻上一卦。”
張徹示意戴箏讓開，抬手接過道士手中卦簽，單手打開紙麵，隻見上麵寫著：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