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競技場（一）
一碟小籠包，一盤鹽漬青豆，一壺豆漿，兩碗八寶粥，外加幾個小點心擺於桌上。林瑤青邁著慵懶的步伐落座，張徹倒了一碗熱騰騰的豆漿遞於她。
許是早上還未睡醒，林瑤青無心討好，直接抬手推辭道：“我不喜歡喝豆漿，有粥就好。”
張徹的手僵在半空。采苼、采芪屏氣凝神，少夫人對菜色不滿，少爺定怪罪她們不懂主子喜好，事後必要挨罰的。
“你喜歡吃什麽，告訴我，我提前讓下人準備。”張徹把豆漿放下，示意采苼將其撤走。
“不必麻煩。”林瑤青拿起調羹舀粥道，“不是要參加開業禮麽？早些用完，莫誤了好時辰。”
張徹瞟著他吃粥的模樣，並不生氣。他素來喜歡她桀驁的性子，從小到大，身邊所有人都對他阿諛奉承，百般順從，唯獨學堂裏的她敢與他處處對著幹。即便現下她成了他的掌中之物，她也依舊保留住了隻屬於她自己的小脾氣。他隻覺得自己像是著了魔，她的喜，她的怒，她的乖巧，她的頑抗，皆讓他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用餐完畢，林瑤青身著紅色華服，跟著張徹出了房門。眾侍衛婢女早已在張府門前等候，張徹扶著林瑤青上了馬車，然後與她坐在一側。車廂裝飾奢華，空間還算寬敞，而且並無他人同乘，林瑤青本想質問他為何不坐對麵，但想著今日外逃機會難得，為避免節外生枝，暗暗鎮住了脾性。
車廂慢慢地晃動著，兩人皆沉默不語，氣氛甚是微妙。突然，車輪子壓到了些碎石子，車廂一歪，林瑤青滑到了張徹身上，他雙手扶住她，“沒事吧？”
“無事。”林瑤青輕輕推開。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車廂偶爾的晃動，兩個人的肩膀時不時碰在一起，惹她陣陣蹙眉。在公眾場合假裝順從她尚可忍受，但在車廂這個密閉的小小空間內，她隻覺拘謹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停下。
錦涼城的富家公子尤其喜愛競技場，一是圖個樂子，二是也可磨礪武功，三也可發掘已些新人打手為本家效力。雖然競技場充滿了殘暴與貓膩，但幾大家族心知肚明，不會為了區區幾個下人而多言多語。甚至有的競技場已經演化為鬥獸場，場麵之血腥不在話下。
張徹牽著林瑤青的手下車，繡花鞋落地，放眼望去，競技場前人頭攢動，笑聲鼎沸，林瑤青暗喜不已。
自典禮開始，戴箏與月無影一直緊跟在林瑤青身後，她眼巴巴望著張徹剪彩燃炮，賀禮祝詞，苦等一係列流程結束，也未尋得一絲一毫的機會離開半步，令她頗為氣惱。
眾多護衛一路開道，護送夫妻二人直至觀賞區。四周是分層的高闊樓台，中心是個圓形的角鬥場。層層皆用紅色帷幕裝扮，一片熱鬧繁華的景象。各個包間飾有紅色燈籠，上下視野亦是開闊。林瑤青跟著張徹坐在二樓的桌前，兩個貌美的丫鬟端上果盤與茶水，其中一個丫鬟姿態優雅地傾斜茶壺，涓涓熱流平穩滑落，兩杯茶水滑潤斟滿，她躬身道：“少爺少夫人請慢用。”
“嗯，下去吧。”張徹擺擺手。
“是。”兩丫鬟退下，包間隻剩翡翠、白瓷在側侍候，月無影、戴箏守在包間之外。
“呦，還真是下了血本了。”林瑤青睨著剛剛退出去的丫鬟，酸聲道：“連小丫鬟都長得這麽漂亮，怪不得非得拉我過來見見世麵。”
“再漂亮也沒有我的夫人好看。”張徹寵溺一笑，“那些庸脂俗粉，遠不及夫人萬千分之一。”
甜言蜜語來得猝不及防，林瑤青啞言，眼神躲向另一邊。
“哎喲喂，不得了。”包間外傳來拍手的男聲，“真想不到，原來張兄私下竟是有情有趣之人！”
張氏夫婦回頭，兩男子推門而入，來者封世軒、封世轅兄弟，二人與張徹私交甚好，婚禮上還做了張徹的儐相，迎親一路盡心盡力。
“來了！”張徹起身，與封世軒擊掌交握。隨後，兩兄弟拱手行禮道：“恭祝張兄張嫂新婚吉祥！白頭偕老！”
封家在錦涼亦是大戶，封世軒與他們年紀相仿，林瑤青也是熟知，忙起身微笑回禮。
弟弟封世轅平日見林瑤青素顏多些，極少見她濃妝豔抹的樣子，於是嘻嘻笑道：“恕弟弟眼拙，婚禮之前隻知嫂嫂武功卓群，沒想到還是個絕世的美人兒！”
林瑤青尚未回話，張徹倒是先打趣地說道，“世轅老弟抬舉了，我夫人可算不得什麽絕世美人，在錦涼城也就頂多排第二而已。”
第二第二，林瑤青不知為何別人老是喜歡提她這第二美人的頭銜。她潛到張徹的身後，掐住他的後腰狠狠地擰了一把，張徹咬牙橫她一眼，她若無其事地笑道：“公子謬讚！早就聽聞封家兩位二位公子英俊倜儻，才思敏捷，與兩位郎君相比，瑤青自慚形穢。”
“嫂嫂說笑了！”封世軒的臉上略顯羞澀，弟弟亦是行禮退讓。
張徹不好在外人麵前發作，隻得忍痛對封世軒道：“封老弟，請上座。今日酒水免單，權當儐相謝禮。”言罷，便讓戴箏把封氏兄弟帶到隔壁的包間裏去。
鏤花小門剛剛閉上，張徹一把將林瑤青扯到懷裏，想算算方才她擰他的賬該如何解決。他惡狠狠道：“長本事了？嗯？”
“不要臉！”美人在懷掙紮，張徹正好瞥見她頸間發青的吻痕。他正好痛得牙癢癢，自是也讓她再疼上一疼，於是俯身用力咬了她一口，留下一個新的紅痕。
林瑤青錘他，隻聞包間外又有聲響。兩人紛紛作罷。程郅路敲門，從容而入道：“張老弟！”
“程兄來了！”張徹抱拳一禮，“歡迎歡迎！”
“恭喜恭喜！”程郅路拱手笑道，又望向林瑤青，“老弟最近是雙喜臨門啊！先是娶妻再是新店開業，為兄忍不住也來沾沾喜氣！”
話說一百年前，程家在錦涼也是豪門望族，隻不過後期沒落，跌出了世家排行。但近幾年程家又有興起的態勢，如今程郅路手握家主大權，其野心昭然若揭。
林瑤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程郅路她也認得，若論紈絝風流，張徹不敵他十分之一，且這個男人心狠手辣，為求上位不擇手段，一直以來各家都是小心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