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張府（九）
林瑤青茫然，“可是，其他人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這是族規。”他又道，“家族的傳承，總是需要一點犧牲，才更能穩定長遠的走下去。”
張徹引著他，走向另一條路，顯然不是回房的道路。
”我們要去哪？“她問。
“去拜見祖母。”
林瑤青驚道：“祖母？”
“祖母的身體不大好，一直在園子裏修養，很少見人。家族裏的事她從不過問，一早便全部交給了母親。”他解釋道。剩下的一路皆有府兵看守，甚是森嚴，直至一所別致幽靜的內院，張徹敲門，進了內堂，月無影關上房門，站在門外看守。
林瑤青抬眼，一位銀絲蒼蒼的老婦走來，笑容可掬：”我的好孫兒來瞧我這個老太婆了。“
“祖母安康！”張徹作揖行禮，“祖母，孫兒成親了，特地帶孫媳來給您請安。”
林瑤青見之，連忙福身。張徹的祖母雙手去扶她起來，林瑤青偷偷瞄了一眼，她老人家麵色紅潤，雙臂有力，哪裏身體不好了？明明就很硬朗呐。
“快快起來！”祖母拉著林瑤青坐下，不停地撫著孫媳的手，端詳著她的臉龐，嘖嘖稱道：“真是個俊俏的姑娘，讓人瞧著好生歡喜。”
張徹站在林瑤青的身後，視線灑在妻子的身上，嘴角輕輕地勾著，掩飾不住心中的愛意。
老太太瞧著孫子眼神裏的炙熱，起身轉向裏屋，拿著一個木匣走了出來。孫子孫媳連忙去扶，她慈祥地笑道：“第一次見我的寶貝孫媳婦，也沒準備什麽好東西當見麵禮。年少時曾有位友人送我一把寶刀，現在轉贈與孫媳，聊表一點心意。”說著，老人家當著夫妻兩人的麵打開木匣，匣內裝著一把短刀，刀柄上鑲刻著五顏六色的寶石，刀身極厚，無鋒無刃，是把精美的裝飾刀具。
張徹先前聽是刀具，眉稍不由地上挑了一下，又見是沒有攻擊力的裝飾品，眉頭又漸漸舒展。
林瑤青下意識的回避了一下，張徹立刻眼神施威道，“還不快謝謝祖母。”她恍然明白，要配合演戲，連忙裝作恩愛夫妻，謝禮收下。
諸多小動作、小眼神，均被祖母看得清清楚楚。時辰已經不早，張徹與祖母再聊了兩句閑話，便帶著妻子告退。月無影見二人出來，利落地緊閉房門，隨之離去。
他們三人每跨過一個門檻，皆有侍衛立刻落鎖。一道又一道，無窮無盡的枷鎖，隻為囚住裏麵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林瑤青的手裏緊緊捏住木匣，微微有些發抖。她老人家根本不是因為身體不好而見不得人，分明就是被人囚禁了。“是誰把祖母關在這裏？”她低眉問他。
張徹亦知道瞞不過她，便道：“族長。”
林瑤青清冷地笑了兩聲。早年間她也聽得張族長的一些傳聞，他愛她至深，她另有所屬。隻是嫁到張家之後，她未曾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祖母身影，還以為她已經過世。原來竟是被囚困了起來.……老人們都已年過五六旬了，難道也不肯放彼此一條生路嗎？
她轉身望向背後漆黑的屋頂，像是有隻巨大的怪獸，張狂的霸占著孤單的靈魂。
林瑤青下定決心。
她，必須逃。
*
兩人回房，張徹見她一路情緒低落，隻得想法逗她開心，揚聲笑道：“今天表現得不錯。”
林瑤青正對銅鏡拆著頭上的發飾，並不理他。
“你乖乖聽話，為夫自有獎勵。”
她將珠釵放在桌上，“獎什麽？”
張徹彎唇，“明天上午帶你出去玩可否？”一聽見能出去，便是逃生的希望。林瑤青兩眼放光，轉身問道：“當真？”
“我之前籌建了一所競技場，明天一早開業。夫人可願去瞧瞧熱鬧？”
“願意！當然願意！”能走出府門，便是逃跑最大的機會。林瑤青連忙附和，又跑到他麵前佯裝乖順。張徹捋著她後腦的秀發，見她態度轉變得像小貓兒一般討好自己，甚為愜意。
丫鬟們伺候完兩位主子洗漱，紛紛退去。張徹側臥在榻，隨意瞧著一本賬冊。林瑤青忙著收拾今日獲贈的禮品，記載於單冊目錄之上。她抬頭瞄了張徹一眼，想起在他懷裏睡了一夜的事，總覺不妥。畢竟男女有別，若明日她有幸順利逃脫，往後兩人另婚另嫁，財產金銀是小，忠貞事大，當下還是注意些的好。
賬單閱畢，張徹起身把冊子丟至桌上，便去喚坐在遠處的媳婦上.床歇息。林瑤青自是不肯，總答著晚些晚些，過會再睡。
連邀三遍，張徹的好脾氣已然磨盡，他冒著陰寒的氣息跨至她的身前，一把拽開她手中的名冊扔到一邊，倏地將人抱了起來，慍聲道：“才幾刻便翻臉不認人了？嗯？明天還想不想出去了？”
林瑤青連忙抱住他的脖子，“想，想！方才隻是想看完了再睡，不是故意惹怒你的。”
張徹才不信她的鬼話，抱著人便扔到了床.上，吹滅了蠟燭。林瑤青窩在他的身側，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他做出什麽逾矩的事情，直至房中靜謐，焚香彌漫，她才漸漸睡去。
天權十五年三月初九。
朝陽破曉，張徹清醒，懷中的嬌妻依舊睡的香甜。他今日的膽量比昨日更壯些，毫不猶豫地吻向她清甜的小唇，壓了好一會才鬆開。見她不醒，又在她的頸窩溫存了片刻，直至時辰不早，他才戀戀不舍地與她分開些距離，然後用腳踢她，沉啞道：：“喂，起來了。”
林瑤青從深度睡眠中蘇醒，也不知張家的臥房有何魔力，竟讓她兩夜都陷入毫無知覺的昏睡。張徹持續用腳踢著她，佯裝半睡半醒地喚她。林瑤青捏住額頭的穴位，坐起身來，她兩腳踩在靴上，漸漸恢複神思。他們彼此衣著完好，想必又度過了一個平安之夜。林瑤青不知道自己還能守身多久，隻求今日可以抓住一切機會，順利離開張家的囚牢。
張徹喚采苼、采芪入內，伺候著夫妻二人更衣，備上早餐。自入府來，林瑤青還是第一次與張徹單獨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