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張府（七）
太陽落山，張徹一歸府便瞧見林瑤青悶悶不樂地趴在桌上。他走到她的身後，本想嚇她一嚇，不料她碰巧回頭，兩人目尷尬對視了一瞬，惹得他假咳了一聲。見到夫君回來，林瑤青也未起身迎接，隻是坐直了身子道：“回來了。”
“嗯。”他點頭，“今天在家幹嘛了？”
林瑤青冷笑了一聲，嗔怪道：“這府裏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是你的人，時時處處派人盯著我，我做什麽你會不知道？”整整一個白天，她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竟沒找到一絲一毫可以脫身的機會，如今瞧著本尊，惱火更甚。
張徹伸手去撫她的發頂，林瑤青推開他。張徹耐著性子解釋道：“你剛剛入府，有些地方我怕你不熟悉，才派人跟著的。如今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穩妥些總是好的。”
“除了你，還有誰盯著我？”
“各房都盯著我們的，誰讓我是長孫呢？之前我沒有成親，他們自然不敢談婚論嫁。如今我娶了你，他們便可以各自籌劃商議了。”張徹一邊說著，一邊上下打量著林瑤青的服飾，總覺得還是這身裝扮還是素雅了些，少了一份當家女主人算的威嚴，於是低聲喃喃道了句：“真醜。”
林瑤青聽見，火不打一處來，反詰道：“喂，這不是你讓月無影給我換的麽？怎麽還嫌棄上您自己的眼光了呢？”
“我不滿意。”張徹不容反駁，他直接喚來采苼采芪，催促著二人為林瑤青重新打扮了一番。直至夜色漸染，才牽著上下一新的林瑤青的手去正堂赴宴。
燈火璀璨，依舊是昨天舉辦婚宴的地方，現已換上一張張單人小桌或雙人長桌。丫鬟們忙而不亂的準備晚宴，桌桌擺著葡萄美酒，盞盞夜光杯熠熠生輝。林瑤青不禁感歎，張家果然是首富啊與，林家的日常相比，張家的一應用度都稱得上奢靡二字。
宴席主位是張徹的爺爺，其次是張徹的父親張和母親，緊接著，張徹便要拉著林瑤青入座，她慌忙扯住他的胳膊道：“我們坐這裏不好吧？這是二叔的座次吧？”
張徹輕拍她的手背，“無礙，安心跟著我坐。”
隨著各房漸漸到場，林瑤青意外的發現，張家的座次似乎有別於林家。想起自家用餐，皆是按照輩分排坐。爺爺輩為首，叔伯輩次之，最後才是孫輩。而張家座次，甚是古怪。林瑤青與張徹的坐席之後，是堂叔張慎的座位。她隱約記得，婚禮上張慎是跟著族長坐的。張慎之後，便是二叔二嬸及其他叔叔嬸嬸，最後坐著二弟張衍等其他弟弟妹妹。
等族人到齊，族長張勳舉起酒杯，拖著悠長地嗓音對眾人唱道：“今日舉辦家宴，慶賀我的孫長媳過門。讓我們共同舉杯，歡迎瑤青入府！”
林瑤青有點受寵若驚，連忙端起酒杯，對著來自四麵八方的眼神還以微笑。
張家上下老小各自痛飲一杯，林瑤青飲罷，有些不知所措地從桌下揪著張徹的衣擺，“喂，這種大場麵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嚇我一跳。”
張徹偷偷握住她的手，亦感受到她手心的汗，“沒事，在我身邊什麽也不用擔心。”
族長張勳舉起第二杯酒，“從今天起，瑤青便正式成為我張家的孫媳婦了。你們做長輩的，要多教導她；做弟弟妹妹的，要多尊敬她。可都聽好了？”
“是，族長。”眾人皆應。
張勳再提了第三個酒，預祝了今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便吩咐丫鬟開始上菜。衣著整齊的丫鬟們依序擺上各色菜品，觥籌聲交錯，林瑤青這才稍稍安心，舉箸飲食。
已經成婚的夫妻皆是坐的雙人桌，菜品跨度較大，靠近張徹右手邊的幾道菜她有些難以觸及。張徹側臉瞧著了她蠢蠢欲動的小心思，夾起遠處的一塊鹿肉，放於妻子麵前的小彩碟上。
她似乎對他隱秘地笑了一下，夾著鹿肉放進嘴裏細細嚼著。油而不膩，口齒清鮮，食材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林瑤青天馬行空的籌劃著，若將來生了女兒，一定讓她從小吃好喝好，不然長大了走出家門，指不定被哪個臭小子的幾頓飯就拐跑了。
張徹見她愛吃，又夾了幾塊。張族長笑眯眯地拂須，張母也引著自家夫君去偷瞄小兩口。鑒於兩人的行為舉止十分自然，在旁人眼中，竟像是一對真正的和睦夫妻。
三分微飽，各桌起身敬酒。張家諸親屬已在昨日向新郎道賀，如今皆舉著酒杯，一一來見見新娘子。林瑤青本就身量高挑，今日被采笙打扮的極為貴氣，頗有些未來主母的風範。因是家宴，各房妾室也紛紛盛裝出席，跟著自家老爺前來賀喜。
張徹的父親有兩位妾室，林瑤青初次得見。兩位姨娘各送上了些許首飾，並祝願早生貴子。言談舉止間皆是安分守己的模樣。細微目光之處，似乎在循著張徹的眼色做事，不敢多說一話、多言一字。
二叔大腹便便，肥首大耳；二嬸麵相富貴，微微發福。夫妻二人性格爽朗，送於林瑤青的禮物亦是件件不菲。兩人身後站著二叔的幾位小妾，個個嬌媚無比，齊齊福身。
三叔相較年輕些，眼底深邃；三嬸纖瘦，高顴細眉。林瑤青也初次見了坐在奶娘臂彎上的小八，隨手拿了一顆蜜果逗弄，惹得小八弟嬉笑連連。
林瑤青自宴會開始便覺得古怪，在張家二叔、三叔的麵前，她不過就是個小輩的侄媳婦，何以至他們親蒞臨拜會？可既然掛名夫君從容應對，她也隻得學著夫唱婦隨，接過叔叔嬸嬸的敬酒，悉數飲盡。
二叔抬手指著林瑤青，朝二嬸笑道：”瞧瞧，咱侄媳婦真是好酒量！與我侄兒甚是般配。”二嬸拍了一下自家夫君，亦笑盈盈道：“現下就等侄媳婦趕緊生個大胖小子，讓咱爹早日抱上大曾孫呢！”
張徹一一謝過叔嬸祝福，接下來便是同輩向新嫂嫂敬酒。二弟張衍端杯至前，張徹忽而攔下，不許林瑤青再飲。她依著他的吩咐，放下手中酒杯，隻是與弟弟們客套幾句。
五弟張律瞥了一眼嫂子餐盤裏的肉塊，疑惑地超張徹道：“大哥，你淨給嫂嫂夾些葷物，讓嫂嫂如何入口？”
張徹寵溺地撫著林瑤青道：“律弟，我們幾個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家夫人自小就是吃肉長大的。”
林瑤青聽得張徹的諷刺之意，橫他一眼道：“是啊，我從小習武，不吃肉哪有力氣練得了十八般兵器？”
張律忙忙拱手稱讚，旁邊的張衍幽幽附聲道：“真是羨慕大哥，可以娶得大嫂這般絕世唯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