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張府（四）

  年僅七歲的張徉對林瑤青脖子上的紅痕甚是好奇，眾兄弟皆知其中緣由，無人點破，紛紛憋笑。


  林瑤青當眾受辱，轉眼怒瞪張徹，憤憤回道：“被大狗咬了。”


  看見兄長們偷笑，張小七愈發打破砂鍋問到底：“狗狗為何咬大嫂？是大嫂太調皮麽？”


  張律聽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往常他在學堂裏被林瑤青欺負慣了，一時因為打不過她，二是苦於鵲華堂是林家地盤，如今林瑤青嫁到了張家，可算到了他本家地盤，張律心底實在按捺不住，硬是想扳回一局，於是他壞笑著走到七弟身前，怪聲怪氣對七弟笑道：“小七你不懂，是嫂子太甜了，大狗忍不住想吃掉啊！哈哈哈哈！”


  狂笑灌耳，其餘人等皆大笑不已。


  “張律！”林瑤青大喝一聲，兩手握緊拳頭。


  見嫂子發怒，張律撒腿就跑。林瑤青指著他罵道：“小子，有種別跑！”


  張律矯捷逃竄，林瑤青提著厚重的衣裙跟在後麵追。他身手靈活，幾步就飛到了屋簷上。林瑤青靈力被封印，一下子飛不上不去，隻得踩著旁邊的梯子笨拙地爬著。


  兩人一前一後在屋簷上飛奔，路過柴草棚之時，張律用輕功一下子跳了過去，可此刻林瑤青哪裏用的出輕功？當她兩腳踩在草棚上之時，草棚架構鬆散，嘎吱一聲，支架踩斷。林瑤青一腳踩空，緊接著刺啦一聲巨響，人就從屋頂上徑直掉了下去，重重摔進了草垛裏。


  事情太過突然，無人來得及營救。待眾人反應過來，早已塵煙四起，茅草紛飛。


  草垛柔軟，站不住腳，林瑤青從草垛裏扒出一隻手撐住身體，探出的小腦袋上還插著幾根枯草。


  張小七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鼓起掌來，“哈哈！大嫂摔了個狗吃屎！”


  在場所有的少爺們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而站在後麵的丫鬟侍衛，亦抿著唇偷偷笑著。


  恥辱！人生恥辱！林瑤青儀仗武藝卓群而霸道一生，哪裏受過這般委屈？她抓狂怒斥道：“你們張家人合夥欺負我！”


  事情好像有點鬧大了，張律從屋簷上跳下，站在一邊有些不知所措。


  張徹走到草垛前，向林瑤青張手，“過來，我抱你！”


  她張開雙臂，死死地扒著張徹，任他抱了出來。他替她拍去了身上的雜草，林瑤青使勁捶打著他的胸膛，“死張徹！死張徹！你還我武功！”


  “夫人，你說這話就是不講道理了。”張徹抱著她的雙手勒緊了些，向外走去，“第一，你的武功不是我搶走的，我沒法還你。第二，如果四大族長現在為你解除封印，你還不把張律宰了，把我張家夷為平地？”受此大辱，林瑤青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難道我以後就要白白被你們欺負？”


  “為夫幫你出氣。”張徹放下林瑤青，牽著她的手，走到人群裏。他招招手，“老五，你過來。”


  眾人為張律閃出一條道來。


  “老五，給你大嫂道歉。”張徹整理著妻子的衣擺，見外紗劃破了條口子，又補充道：“明天再為你大嫂送一套新的衣服到我房裏。”


  張律頗不服氣：“大哥，憑甚讓我道歉？是大嫂自己掉下去的，又不我把她摔下去的。”


  林瑤青更覺羞惱，張徹握住她的肩膀對張律嚴聲說道：“林瑤青是我的正妻，你們的大嫂。今天你以下犯上，衝撞了大嫂，我讓你道歉已經是寬鬆處理。或者你覺得不公，咱們找族長評評理，看他老人家會不會開祠堂，依族規，罰你跪個三天三夜！”


  張律嚇得一哆嗦，他以前沒少受族長罰，自是不敢再出言頂撞。張律連忙對著林瑤青躬身施了一禮，“大嫂，對不住！是弟弟冒失了。今個我就去綾羅閣挑兩套頂好的衣服，親自送於大嫂以賠不是。”


  鬧劇收場，眾人各自回房。


  張徹帶著林瑤青回到自己的庭院，此院喚作“竹園”，植株以綠竹為主，各種繁花交錯掩映。整個院子麵積頗大，陽光充沛，基礎建設一應俱全，不論是習武練劍，還是下棋飲茶、詩歌會友，都是個舒適暢快的好地方。


  院中有湖，湖心用木板搭建的一處露天平台，由兩條木板路與湖岸相連。東北角上搭了一處籬笆架，下麵放著兩把藤編臥椅。現下寒冬剛過，葡萄藤蔓上長出許多嫩綠的新芽，春風中不停搖曳。若等夏季枝繁葉茂，想必是個乘涼避暑的好去處。


  北麵中心是會客廳，張徹的臥房在側。另設有幾個廂房，角落處還有一個小廚房。雜役、侍女用房在陰麵，借以回廊相連。


  “你居然可以擁有一所獨立的庭院！”林瑤青拍柱感歎，“我和瑤紅雖有單獨的房間，但都在一處。”


  “張家的長子和長孫皆有自己的獨立的院落，不與其他兄弟同住。”張徹指向後麵，“後麵還有幾個園子，通過連廊可以穿過去，皆都是我的地盤。”


  林瑤青正好不想天天都與他待在一起，脫口問道：“既然你家如此之大，我可有屬於自己的臥房？”


  張徹回道：“有，在我臥房的正後方，有一處紅梅園，那便是屬於你的居所，隻是我們現在新婚，沒有獨居的道理，你暫時不用搬過去。”其實說到底，他是有私心的，張徹希望林瑤青可以一直住在自己睡了十七載的臥房，沾染隻屬於他的氣息，時時刻刻彼此都能相見。畢竟她是他的正妻，這算是維護正統，也自然不怕別人閑話。


  戴箏自早上跟著自家少爺，一直沒尋得單獨的機會稟報，如今見禮節已經告一段落，方才將少爺引到一邊，細說了昨晚葉家之事。


  “怎麽不早說？”張徹斥責他。


  “少爺恕罪，族長吩咐今早禮成之後再告訴您。葉家至今秘不發喪，他命我們不要探望，且聽他安排。”


  張徹黑眸漸深，他望著遠處的林瑤青，又對戴箏道：“不要跟少夫人提任何關於葉家的事。”


  “屬下明白。”戴箏抱拳，接著道，“少爺，還有一事。”


  “說。”


  “族長給各房下了命令，說今晚要舉行晚宴，慶祝少夫人入府。”


  張徹思忖片刻，喚來了月無影，走到林瑤青坐著的石桌前麵對她道：“夫人，我有事要出門一趟。”


  林瑤青站起來問道：“何時回來？”


  莫名地，他感覺到她在關心他，心底瞬間湧上一絲暖意，張徹對林瑤青淡淡道，“估計下午回來。午膳你自己用吧，想吃什麽讓小廚房給你做。不懂的便問月無影。”他轉身又囑咐月無影，“今天務必寸步不離地跟隨少夫人，她提出的問題盡量解決。”


  “是！少爺。”月無影領命。


  “替少夫人找件大方得體的衣服出來，今晚要舉行晚宴，少夫人是主角。”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