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應龍

  洛昀不知道那人的名字，那個人從來沒有告訴過他，甚至過了這麽多年，他連那人的樣貌都記不清了，隻記得，那人總是隨身帶著一個狐狸麵具，但是，那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記憶猶新，仿佛就這樣刻在了靈魂之上。


  那人是他的父母，也是他的先生，教他念書寫字，以及一些防身的手段。


  說是防身，其實就是將有害的人全殺掉，正如同那人所說的——弑我者，我弑之。


  在百裏緋倒下之後，深處黑影的那人突然不可察覺的笑了一聲，便消失了。


  洛昀回過了神，突然覺得一直很疼的腦袋突然輕鬆了不少，他沒去深究其中的原因，比起這些，下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令他突然愣住——百裏緋的血突然間快速移動，並在百裏緋四周形成法陣，法陣突然發了光，在百裏緋身後出現了向下的樓梯。


  這竟然是以百裏緋的生命和血為材料才能發動的法陣！


  自然，這樣的邪門法術也是禁術之一。


  段月錦似乎沒有看到那個樓梯，隻是怔怔地看著百裏緋，然後看向洛昀，想都沒想就直接拿刀衝向洛昀。洛昀這次腦袋清醒了很多，腦海中也沒再浮現那句話，他一下子就把段月錦雙手抓住，令對方吃疼的鬆開了小刀。


  最後，為了保險起見，他直接把人給整暈。


  把段月錦安置好之後，洛昀再次看向倒在地上的百裏緋，她這個樣子，的確很像是自己用小刀自盡，她的嘴角微翹，臉上很是安詳，眼角卻夾著淚。


  百裏緋在黑暗中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很久遠的夢，不想醒來，夢中有歡樂有悲傷。在那裏，她正常的嫁人，有了很多孩子，家庭美滿，每年都會再去那個果園，最後在孩子們和丈夫的哭泣聲中離去。


  她似乎，忘了誰，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這邊，洛昀也不禁陷入沉思，當初他因為百裏緋被關進天獄牢，他的確是覺得，一個人的生命不該由神明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被奪取，他不是聖人，不能關心到全部的生命，但他起碼能關心到當初於他有恩的人——


  百裏緋於他……有恩嗎？好像不是，準確來說應該是曲綾秋的恩人而不該是他的，那他算是幫曲綾秋還恩嗎？似乎也不是，她本人似乎都不認識百裏緋——


  那他之前又是在做什麽呢？


  當初他涉險救了百裏緋，可是現在親手殺她的人也是他——這些全都是來自百裏緋自己的意願，不管神識清明與否。


  可是比起那些，真正讓他感覺到違和感的是，他似乎曾經也看到過某人的生命在麵前逝去，是他認識的人，應該也是很重要的人，可是，他卻沒有一絲悲傷的情緒，反而是——


  “解脫了。”他想了半天也隻有這個詞匯可以形容這種心情。


  就和現在的場麵一模一樣，可是，他的記憶裏麵似乎沒有相關的記憶。


  洛昀想了半天都沒想到個答案，他總覺得自己似乎丟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想不到，便索性不想，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萬靈珠，於是他看了幾眼百裏緋的屍體，在哀悼一陣之後給人披上了白布，期望著安息。


  不論如何，這都是他親手殺掉的生靈，又一次，無數次，似乎太多次了，數也數不清，於是也就覺得就那樣了，最初的是愧疚，悲傷，自責，可是現在的，還剩下什麽呢？


  人的生命太短，轉瞬即逝，今天還在談笑風生說不定明天就會離去，而神，永遠不會逝去。


  他似乎離“人”越來越遠了。


  然後他歎了口氣，走下了樓梯。


  他在手上變出了一團火，那團火逐漸照亮了這個樓梯，樓梯似乎也不長，洛昀走了不久，便到了底。


  突的，洛昀手中的火被風吹的抖了抖，然後，他聽到什麽類似於野獸低吠的聲音，很輕很輕，但是那個吠聲每出現一次，便會刮起一陣風。


  洛昀將手上那團火滅掉，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一團火，將這個空間徹底照亮。


  似乎是個洞穴，穴頂部還不斷的滴著水，然後在此之外的，還有在洛昀麵前的這個東西。


  這個東西大概有百餘人的大小，全身都是黑色的鱗片，似乎還在睡覺，不斷有規律的吐息著，背部長著一對巨大的翅膀——竟是一隻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