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讓,得讓
見到夜半三更好眠時卻因一個電話火速趕到的Bryan,許娉婷著實對他攤上高城這麽個多事的老板深表同情,尤其是當發現他的羽絨服裏分明還套著睡衣時。
高城和許娉婷兩人都挪到了後座,各據一邊,互不言語。這樣尷尬的場景下,Bryan自是識趣地什麽也不多問,隻是禁不住時不時通過後視鏡偷瞄許娉婷,或者更準備地說,是偷瞄許娉婷又腫又紅還破了皮的唇瓣。
這樣曖昧的畫麵,沒法不讓人天馬行空浮想聯翩啊!
於是,他偷瞄完許娉婷,又瞅瞅了正假寐的高城,心底禁不住感歎,原來衣冠禽獸就是長自家老板這樣。
順利地將她送到了許家門口,高城依舊閉著眼,似是睡著了,一動不動。許娉婷躊躇著,終是什麽也沒說,隻跟Bryan道了謝,就下車了。
她不知道該感歎人的性格總是潛藏著令人捉摸不透的複雜,還是該感慨任何事物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
如今的她可以隨時隨地根據需要轉換自己的麵具,同時也在與高城的相處中漸漸發現,其實他也何嚐不是還有她沒有見過的其他麵?
生活中的各種因素都可能是導致一個人變臉的觸發點。比如嫉恨,比如妒火,比如……愛情。
許娉婷自認為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成為掌控情緒、主宰理智的強者。也許尚未十全,但從不允許鬆懈。
靜靜地站立良久,風吹得臉頰略微發僵,她猛地拍了拍麵部肌肉,徹底清醒了腦袋,轉身走入這個不是家的家。
※※※
沒想到,才告別了會所的波濤暗湧,家裏還有一場好戲在上演。
許娉婷是真的很累,也無意聽牆角,但依稀可辨的王桂鳳的哭泣聲,如同魔咒一般召喚著她,悄悄著駐足在了王桂鳳和許世安的臥室門外。
嚶嚶嗚嗚的哭聲,盡管在試圖壓低,還是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本以為裏頭隻有王桂鳳一人,直到不久之後許世安煩躁地喊出了聲,才知道,原來是兩個人的爭吵。
“行了,我都洗完澡出來,你還不消停!”
“你今晚不給我一個解釋,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王桂鳳委屈地說道。
許世安試圖軟下聲音安撫:“不是跟你說過了嘛,出去應酬,難免的,你不要多想。”
“你哄小女孩呢?普通的應酬?普通的應酬需要連內褲都換了條回來?!”聲討並沒有因為許世安的示弱而大事化小,反而激出了王桂鳳益發理直氣壯的質問。
“這……這……這……”
似是一時沒有辦法找出合理的借口,許世安磕磕巴巴了幾個字,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屋裏頓時傳出重物摔到地上的響聲,同時王桂鳳惱怒地大吼:“無話可說了吧!你承認了吧!你就是在外頭勾三搭四了!你個天殺的!你混蛋!你沒良心!”
隱約間還可辨認出,王桂鳳似乎伸手往許世安身上重重捶打的悶響。
“夠了!”許世安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喝一句。
王桂鳳被推倒摔在床上,哭聲愈加嚎啕:“我到底哪對不起你?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我!”
“現在還不夠嗎?你能過上這安安穩穩的豪門太太的生活,不都是因為我?女人要懂得識趣,我已經算很對得起你了,你去問問現在哪個男人不是家中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我隻不過偶爾在外頭應酬一次罷了,你何必鬧成這樣?”
“還有,你看看你最近的鬼樣子,成天身上一股難聞的味兒,身材也走了形,讓人怎麽……”
“現在嫌棄我了?”王桂鳳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尖銳地打斷了許世安的話,“我現在這副樣子,你以為我願意?還不是因為你說——”
許娉婷正側耳凝聽,王桂鳳卻在關鍵的話頭突然掐斷,轉而繼續嚶嚶哭泣,不再與許世安硬碰硬,“許世安,這麽多年,是你虧欠我們娘倆的,可從來都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和娜娜哪裏敢背著你來?如果你真的厭膩了我,可以直說,我也就不必再遭罪,去企盼那微茫的希望,成天喝這個補那個,折騰得自己都快沒個人形。”
“別說了……”她的哭訴顯然令許世安心軟了。
王桂鳳似是被許世安抱住了,有掙紮時衣物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以及她悶悶的說話聲:“你倒是幹脆給我個痛快算了……”
一會兒之後,隻聽許世安重重地歎了口氣,輕聲安慰:“好好,是我錯了。”
屋裏再次沒了大動靜,隻餘王桂鳳漸弱的哭聲。
許娉婷站著的地方,邊上正靠著窗,恰恰在這時有車燈的光亮透過窗簾打了進來。
她心下微惻,走到窗前,輕輕撩開一條小縫,往光源處看去,杏眸下意識地眯了眯。
昏黃的路燈下,男子修長高挑的身影背對著她,盡管如此,她還是一眼認出,那是宋斐。
許妮娜正站在他對麵。隔著一段距離,許娉婷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卻能通過她晃動的身體,想象到她此刻臉上的表情是如何地嬌羞,或者純良,或者感激。
估摸著許世安和王桂鳳這兒接下來也沒什麽有價值的信息了,許娉婷最後瞥了一眼樓下的兩人,驟然鬆開了窗簾,麵無表情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
“林嫂,王桂鳳人呢?”
第二天早上,王桂鳳並沒有出現,許娉婷隨口問道。
她在下人麵前對王桂鳳從來都是直呼其名,林嫂也早已習慣,但她依舊恭敬地回答:“太太有事出門了。”
許娉婷看似漫不經心地繼續問:“哦?又是誰家有牌局?還是哪位太太約她出去了?”
林嫂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清楚。
“送她出去的是陳順?”
“是的,大小姐。最近負責太太出行的都是陳順。”
許娉婷眸光一轉,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司機是陳順,那就可以少繞彎子了。
雖然陳順依舊在許家工作,但兩人自從濟縣之後,就沒有再接觸過,不僅僅是為了避嫌,更是因為,其實還真沒什麽好接觸的。畢竟照常理,她就是應該因為慶嫂的事情而不待見陳順。
這樣一來,某些時候,或許陳順還能派得上用場。
心下有了計較,許娉婷愉快地吃完早飯,出發去公司。
不過今天,她要去的不是分公司。
董事長專屬辦公室外,許娉婷不顧秘書的阻攔直接闖了進去,結果當然是把許世安惹怒:“你不去上班,來這裏幹嘛?”
許娉婷瞠目瞪了瞪秘書,並沒有回答許世安,而是不高興地撅起嘴,抱怨道:“二叔,你該把這個秘書開除了。我說要見您,她竟然說沒有您的同意外人不讓進!我怎麽會是外人呢?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許世安隱忍著情緒,先將秘書打發出去了。
門一關上,他正準備開口訓斥,許娉婷已經當先一步跑到他身旁,挽著他的臂彎,笑著說:“二叔,現在沒有外人了,您也不用假裝對我板臉了。我也是有重要的事才來會來找您的。”
許是這樣的親昵起了作用,許世安被堵了個正著,但還是略顯不悅地說:“有事情在家裏不能說,偏要跑來公司說。”
兩人一起走到沙發上坐下,許娉婷乖巧地給他倒了杯茶,“在家裏和二叔的時間總是碰不到一起,所以才過來的。”
這個還的確是其中一個原因。尤其是這段時間,能碰麵的機會更少了。
不過許娉婷特意找來公司的真正考慮是,這事必須要在公司說,才不會胎死腹中,石沉大海!
“何況,娉婷要說的,本就是公事。”她心下思忖,嘴上補充道。
聞言,許世安如預料中的皺了皺,疑惑道:“你有什麽公事?”
許娉婷笑了笑,這才開口:“我知道最近公司在和TK談合作,這事兒……”
故意頓了頓,瞥了眼許世安的臉色,她抬起頭,不再畏縮:“這事兒我想參與。”
許世安原本正喝著茶,聽到這,連忙放下杯子,嗬斥道:“胡鬧!你懂什麽?這可是今年許氏很重要的一個項目,想玩也不能拿這個玩!”
許娉婷應聲癟了嘴,梗著脖子反駁道:“可是許妮娜可以,為什麽我不行?我都聽說了,她跟在宋代表身邊有一陣子了吧?哼,還不是一點進展都沒有。別到時候被她一攪和,反而被擎天捷足先登了!”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許世安沉著臉,冷哼一聲。
對上他探究的目光,許娉婷頓時有些緊張,避開他的直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她成天跟條尾巴似的纏著Eden不放,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
盯著她的局促和她臉頰泛起的淡淡紅霞,許世安心思轉了轉,穩了穩語氣,還是不太讚同:“事情也不是妮娜一個人在做,最近各個部門都抽出了人手在跟進這件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許娉婷亦堅持:“不行!反正不管怎樣,您都要讓我參與,許妮娜幹什麽,我就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