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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刁,真刁

  身體懸空,失了重力。刺骨的風重重地打在臉上,快速掠過的視線裏,炫彩的霓虹星星點點地交融、雜糅在一起,扭曲成點點幻影,迷了眼神。


  明明身體在急速下落,心底卻一點慌張、害怕都沒有。隻隱隱覺得,這樣的場景好熟悉。


  突然眼前一片亮光,時間仿佛在此刻被摁下了慢放。


  隨即映入眼簾的,是一麵陽台的落地窗,房間裏,一對男女在激情忘我的親吻,從門邊,到床上。男人早已迫不及待地將上衣脫去,然後手掌開始在女人身上窸窣撫摸,片刻便令她衣衫半褪,露出肩上一隻妖豔的振翅蝴蝶。


  那女人的頭在這時抵在了男人的肩上,臉上卻一點兒也沒有享受之色,反倒皺著眉頭,似頗為痛苦。下一刻,她的痛苦神情瞬間轉為驚恐,睜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瞪著落地窗外的窺探者,嘴裏似在尖聲驚叫。


  緊接著那男人也回了頭。


  “嘭——”地一聲巨響。


  後腦猛地一疼,許娉婷驀地睜開了眼!

  目光有些渙散,用了兩三秒時間才找回焦距,第一反應是去摸後腦勺,才發現果真腫起了一個小包。


  正常人的第一眼看到的該是天花板,她的視線範圍內,卻是枕頭。鵝黃底金絲勾邊的羊毛枕。


  怔了怔,隨即想要爬起身來,腦袋還有些昏沉,背上是火辣和冰涼在交替。


  這一動,手背上也莫名一痛。


  床邊點滴架裏的瓶子已經空了,血都回流了一些。


  許娉婷忍著痛,直接將膠布連同針頭一塊拔掉。


  一回頭,窗邊的沙發椅上,保姆正打著盹兒,撐著手肘支著腦袋,似乎是真的累了,腦袋一會一會就往下掉,還是沒有醒過來。


  手腳有些虛浮無力,喉嚨幹得發疼,眼睛也還是酸澀著。她小心翼翼地披上薄毯,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A市位於南北交界地帶,並不用暖氣,而這整棟屋子似是開了中央空調,除了空氣有些幹燥,倒也不覺得陰冷。


  從二樓走到一樓,沒有一點動靜。


  許娉婷愣在客廳半晌,才隱約捕捉到時有時無的水聲。


  順著方向尋過去,在一樓樓梯下的一扇門穿過,扶著回旋梯往地下走,嘩啦的水聲越來越清晰。


  拐過彎後,視野倏然開闊,碧藍水色的泳池裏,正有一個人如海裏矯捷的魚,來回自由穿梭。水花碰撞的聲音擴大在寬敞的空間裏,蕩出回聲。


  許娉婷默默地走到池邊的躺椅上,坐了下去,視線隨著水裏的人的動作,來回移動。


  堅毅的側臉,高聳的鼻梁,連這種時候,唇線都是抿著的,構造出獨屬於他的睥睨與氣質。騰騰的水花在室內燈光的照耀下溢彩流波,間或著他健康的古銅膚色,恍了恍她的眼。


  剛剛的夢境,和前世死時的記憶有所出入。這回,她清晰地看見了Vivian的樣貌,隻是……掠過最後一眼時,那個轉過頭來的男人,不是徐強,而是換做了高城的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雜亂的線索觸發混沌的夢境。


  “你怎麽下來了?”


  眼神短暫的收縮後,極具穿透力的低沉嗓音響徹耳畔。許娉婷才收回思緒,呈現在眼前的就是一副巍峨健碩的身體,深藍色的緊身泳褲崩實了肌肉,尷尬得不去看那處明顯突出的部位,視線掃過如故的六塊腹肌,迅速地轉到他的臉上。


  眉頭微微皺起,眼眸帶著淡淡的怒氣盯著她,眨眼間竟然已經站在她跟前。


  許娉婷仰起頭與他對視,正準備開始說什麽,他彎下腰來,棱角分明的麵容瞬間在她眼中放大。


  她心底霎時驚了驚,下意識地就站起身來。


  結果這一起身,兩人的額頭“砰”地撞到了一起,疼得她整張臉都皺到一起,原本就酸澀著的眼睛輕而易舉地就落下了兩滴淚珠。


  “你——”斥責的話在看到她表情的一刻頓時噎住,高城的眉頭擰得更加緊,連忙將她摁著額頭的手拿開,自己的掌心捂了上去,輕輕地幫她揉著。


  “坐著就坐著,突然站起來幹什麽?”


  雖然已經盡量緩了口氣,許娉婷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他隱隱的惱意。


  “不用揉了,不疼。”似是跟他賭氣般,許娉婷稍微轉了轉身,就避開了他的觸碰。


  高城簡直都要被她氣著了,硬是憋著情緒,冷著臉,彎腰拿起掛在躺椅扶手上的浴袍,穿上了身。


  這下子許娉婷才明白過來,方才純粹是自己的誤會,臉頰連帶著耳根頓時燒紅了起來。


  “上去吧。”


  “嗯。”


  輕聲應了句,許娉婷跟在高城身後往回走。


  不料,才走出兩步,前麵的人停了下來。


  抬眼間,正見他盯著她的腳,火氣徹底被點燃了:“你怎麽連棉拖鞋都不穿就下床了!”


  許娉婷被他的吼聲嚇得震住了心神,良久軟糯著嗓子說:“沒看到棉拖鞋。沒事兒,襪子厚。”


  高城怔了怔,才想起,她是連夜被他抱過來的,腳都沒沾過地,的確忘了在床邊給她預備好拖鞋。


  眉心隱隱跳了跳,他直接走到她麵前,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這兩天相同的舉動已經做了多次,他早就摸清楚了怎樣的姿勢才能既不碰到她的傷口又讓她舒服。雖然對他來說需要多費些力氣。


  猝不及防之下,為了不讓自己掉下去,她隻能雙手環上他的脖頸:“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然高城置若罔聞,隻威懾般瞥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繼續他要做的事。


  剛回到一樓,迎麵就碰上急匆匆從二樓下來的保姆,看到許娉婷的那一刻,她明顯鬆了口氣。但隨即便發現,高城也在,身子猛然一顫,垂首低眉地站著,似在等待高城的發落。


  “謝謝你告訴我你家先生在地下泳池,否則我可能這個時候還在滿屋子打轉。”


  保姆驚詫地抬頭看著許娉婷。


  高城眉尾輕挑,俯睨了懷中女人輕勾的嘴角,不鹹不淡地對保姆說:“你可以下班了。”


  保姆欣喜若狂,滿懷感恩地對著他們道了謝,忙不迭離開了。


  “從保姆對你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你的暴君本質。”


  許娉婷戲謔出口,不忘挑釁地注視著他。


  高城冷哼一聲,完全不以為意,緘默不答。


  將她抱到餐桌前放下,也不知從哪找來的一塊軟墊,中心空著的一塊恰好與她背上的傷口位置吻合,讓許娉婷坐在椅子上,也能舒服地靠著。


  緊接著便見高城進了廚房,擺弄了一陣後,一碗白粥就端到了她麵前。


  “一直在幫你溫著,就等你醒來。吃點吧,本來就不胖,兩天下來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兩天?!”許娉婷吃驚地反問,“我睡了兩天?”


  高城在她對麵坐了下來,雙手環胸,用簡短的語句解釋道:“準確點說是昏睡。是背上的傷口發炎引發的高燒。”


  “可是為什麽醒來後會在你家?”許娉婷疑惑道。


  她不問還好,一問就發現他的臉瞬間又黑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高城確實是想起了當時的情形,但倒說不上是好或者不好,他隻是再次被勾起了怒火。


  那天半夜他莫名其妙地惴惴不安,猶豫再三打了個電話過去。響了許久才被接起,卻沒聽到她應話的聲音,倒隱約傳過來痛苦的呻.吟。當下他就掛了電話衝過去,硬是威逼利誘地從物業那裏取了鑰匙。


  燒成那副模樣,趕去醫院都來不及。如果不是他及時找了家庭醫生過來,也不知道現在會是什麽情形。


  他不說,她便適時地打住了追問,埋首喝粥。


  其實,她是隱約記得些什麽的。雖然模糊,雖然零散,雖然被一些夢境攪得略微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見她把碗裏的枸杞全部挑到了一邊,高城的太陽穴又突突起來:“性子刁,嘴也刁!”


  聞言,許娉婷頓了頓,然後竟然就著枸杞吞下了粥,雖然表情是苦不堪言的。


  高城霎時因她的舉動愣怔住。


  她的嘴唇十分精致小巧,是典型的櫻桃小嘴。唇線分明,上唇瓣呈輕微的弧度翹起,異常好看。剛剛還有些發白的唇色,在吃了幾口粥後,稍稍恢複了紅潤,也不知隻是他的錯覺還是被水分映襯的。反正,現在他瞧著順眼多了。


  似是一點也沒有察覺高城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始終專注地小口小口地吞咽著,舉止間透露著渾然天成的優雅。


  “如果生病能夠讓一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變成溫順乖巧的小白兔,我倒寧願它就這麽一直病下去。”


  許娉婷的目光閃了閃,下一秒抬起臉對上他深邃的星眸時,眉眼間是少有的溫恬,語氣淡淡地說:“要刺蝟拔掉護甲是不可能的。但,偶爾它也想暫時收起武器,歇口氣。”


  兩人均沉默了下來,隻相互凝視著彼此,半晌之後,高城忽地笑了笑:“很難得,你懂得讓自己卸下時刻準備著的戰袍,放鬆下來。”


  許娉婷重新垂下了眼眸,繼續喝粥,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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