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大江東去（一）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天道循環，輪回不止。
短短十四字，道盡世間一切真諦，看似尋常，然而卻不曾知，在這其間，卻自有大恐怖。修行一途，在許多人看來，修得乃是結發受長生，求不老不死，求不傷不滅，求予取予求，求無所不得，說白了，便是渴望。有一種菌草，日出而生，日落而死，從不知還有黑夜與黎明；寒蟬春天生而夏天死，一生不知還有秋天還有冬天；傳說有一種神木，名叫大椿，將八年前當做一個春季，八千年當做一個秋季，殊不知在天地之間，也不過白駒過隙，曇花一現。縱觀神州大陸千年以來，又有誰能夠做到真正不死？
這一點，任何人都做不到。即便是一千五百年前縱橫神州大陸，橫掃八荒六合的盤古大神，也是在開天辟地之戰後，為了封印妖族之王，而不惜隕落；那走出虛無空間十萬大山的燃燈古佛，即便是與盤古係出一脈，更是將本身具備的混沌之力煉化至世間最為霸道的本源氣機，卻同樣也是為了將西牛賀洲三萬三千裏之地的破碎空間修複，而直接隕落；到如今，燃燈古佛在人間界唯一的傳人佛門如來，同樣也步了燃燈古佛的後塵，橫死東勝神洲，其屍首，被佛門玄奘帶回西牛賀洲。
這些死去的大能者，在其生前，無一不是當世最為頂尖的人物，但是卻盡數死了。由而可見，有些事情，遠比結發受長生要來的重要的多，隻不過絕大多數的修行者，其修行的最終目的，卻也不顧隻是為了求不老不死，求不傷不滅，求予取予求，求無所不得，求天下之大無處不可去得，換而言之，便是渴望。
很顯然，在佛門如來身死之前，道祖張道陵畢生所願，便是如此。但是在佛門如來身死之後，道祖張道陵一瞬之間似乎得其點化，領悟出了生命的最終極的意義，也對於修行一途，重新有了感悟。
而事實之上，也正是在這樣的感悟之下，道祖張道陵終於有所大成，修為境界不過短短數年時間，便是從至尊境九重，直接一步跨入到了人間界最為巔峰的戰力，陸地神仙的最高境界。而甫一跨入到這個境界之後，道祖張道陵不禁滿心茫然，他突然發現，即便是自己的修為境界跨入到這一個地步之後，這一整片天地，卻同樣並非是任意都可以去的，所注定的唯一能夠所待的地方，也不過就是那東勝神州的地界而已。
到了這般境界，道祖張道陵自身早就已經與整片神州大陸的天地完全融合在一起，所謂的陸地神仙，舉手投足之間，便是自可以引發天聽天象，因而對於天地的感悟，也是由而變得更為的深刻。
道祖張道陵突然發現，在這片天地之中，似乎是隱藏了一個巨大的陰謀，或許一切正如當日佛門如來所說的那般，百餘年之前天上仙人帝釋的確是對於人間界布下了一個一個驚天大局，之所以天降隕石鐫刻三千字大道箴言，並非是垂憐人間界之人毫無自保之力，而是為了達到自己坐鎮天門垂釣人間界氣運的巨大陰謀。
故而，張道陵正是因為有如此感悟，所以才是在數年之前，在修為境界踏入到陸地神仙的最高境界之後，登頂天庭，明麵之上是飛升，但其實，卻也不過是為了以身試法，想要看一看，天上仙人帝釋是否真正如如來所言那般，真的有所後手。事實的結果很是明顯，天上仙人帝釋的確是在他破境飛升之後，突然從天門之後出現，而後接連九九八十一道層出不窮的自雷天界，轟然砸落到他的身上。道祖張道陵一身境界修為，既是強大，這些自雷天界，又如何會破的開他的防禦，因而悉數將其承受。
但是令道祖張道陵沒有想到的卻是，在眼見到九九八十一道紫雷天劫無用之後，那天上仙人便是徹底對其動了殺心，本體更是親身降臨到九天之上的天麽之處，親自出手。道祖張道陵修為極為強大，放眼偌大東勝神洲之上，堪稱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是，與佛門如來，都可以傾力一戰，但是不曾想，在與天人帝釋交手之後，他卻驟然發現是，自己的境界修為在對方的眼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而天人帝釋的功力，似乎穩穩的立在了他的頭頂之上，更是道祖張道陵最大的克星，他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完全被後者掌控在手中。
而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道祖張道陵便是徹底明白了，當年的天降隕石，的確是存有一個巨大的陰謀。人間界的無數修士，修為境界即便是再強大，但是卻始終都是被天人帝釋牢牢掌控在手心之中，插翅難逃。原因無他，因為當年的天降隕石，便是天人帝釋的手筆。人間界諸子百家即便是再強大，但是所修煉的功法，卻盡數都是源於三千字箴言，因而又如何能夠逃脫天人的支配。
百餘年之間，原來所謂的境界大成，所謂的諸子百家璀璨之戰，落在天上仙人帝釋的眼中，都不過隻是一場被嚴密監視的鬧劇罷了。察覺到這一點之後，道祖張道陵心如死灰，幾乎放棄了反抗之心，想來若非是關鍵時刻， 那橫掃東勝神洲以強橫手段開宗立派的佛門玄奘出手相救，必然會身死。而經過佛門玄奘的一番電話之後，張道陵便是重新收拾心情，一路行走人間，從東勝神洲之上，憑借著佛門玄奘留給他的那一道黑暗雷霆，徹底破開了封印。而後，道祖張道陵，便是來到了南瞻部洲的地界。
事實上，也正是在這其中，張道陵遇上了此生最重要的人，那就是道童少年姚千修。
當此時，耳邊聽聞著道童少年孩子氣一般的話語，不要死，也不要孤獨的活？道祖張道陵的心便是一陣顫抖，坦白而言，在經曆過飛升失敗的境遇之後，道祖張道陵一身功法修為，幾乎喪失大半，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漏鬥一般，修為境界一直都是在不停的跌落，直到現在，也不過僅僅隻是停留在真罡境的層次之上，連至尊境都未曾再逗留半點了。
但是好在張道陵的見識還在，因而對於這聰明伶俐的姚千修的所有修行之路上的疑難問題，都能夠盡數解答，而且直指要害，往往都是令得道童少年茅塞頓開，對於師父的敬佩一點點的加深。可以說，張道陵被東勝神洲之上的無數修士尊奉為萬道之祖，並非是虛名，而是的確是有其真本事，否則也不可能會與那儒家張扶搖，魂家鬼穀子齊名，更是在諸子百家之戰當中，奪得第一的位置。
但是現在，對於道童少年此時的話語，張道陵卻是罕見的沉默了，這個問題，他無法去解答。
不要死，也不要孤獨的活？
一切看似簡單，但是要真想要做到，當真是十分艱難。張道陵心中苦笑，輕輕拍著孩子的腦袋，輕聲說道：“睡吧，一切都會過去的。”
漫長的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如此這般，也不知道究竟是過去了多少時間，師徒兩個人在整個南瞻部洲行走，最終便是在蘊含著大地之脈的南海之處，徹底安定下來。而後，師徒兩個人便是以這南海為中軸，重新開辟了一個上門，那就是後世的天啟宗門。
天啟宗門建立之後，道祖張道陵又是收了無數的徒弟，而後自知大限將至，修為境界一直在跌落，很顯然便是支撐不了太長的世間，因而封閉山門，概不見客，孤身一個人待在了南海海底，借助大地之力的壓製，強行將一直跌境的修為境界，穩固下來，但是即便是如此，卻也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而便是在這一日，南海天啟宗門，突然有人闖山，而來者，赫然便是修半陰半陽半榮半枯之力的魂家鬼穀子。後者興許是對於南海的一切布置了如指掌，在與道童少年一番周旋之後，道祖張道陵終於是不得不露出行藏，千裏傳音而至天照殿。鬼穀子聞聽聲音之後，便是驟然在南海之中，打開了一絲通道，最終便是直接來到了那隱藏在南海海底的漆黑密室之中。
而所見到的，卻是模樣完全變化，再無以往宗師氣度，隻是個瘦成了皮包骨的將死老人罷了。
見到這一幕之後，鬼穀子神色巨變。當年張道陵修為境界跨入到陸地身下，試圖飛升天際之時，正值佛門如來圓寂不久，鬼穀子在水瀑之前心有所悟，由而陷入閉關當中，因而對於張道陵之事，並不清楚。後來等到他破關而出的時候，那一場登天飛升早就已經結束了，而至於其結果，鮮為人知。
這許多年以來，魂家鬼穀子無時無刻不是在打聽張道陵的下落，直到後者在南瞻部洲開宗立派之後，才是方才露出行藏，而彼時的鬼穀子在見到張道陵的時候，後者並無大礙，兩者甚至是在許多年之間，互相印證各自修為。對於當年破境飛升之事，張道陵絕口不提，而鬼穀子，興許也是知道後者飛升失敗，因而也就沒有再提及此事，隻是卻沒有想到，此時甫一再見之後，張道陵竟然是已然變化成了這般模樣，鬼穀子如何能不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