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天機棋盤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不知為何，姚千修的腦中突然閃過這麽一句話，一時間有些恍惚，連麵前的棋盤與棋子盡數消散於虛空的時候都沒有察覺到。
風清揚恭身而拜後，緩緩站直了身子，看到後者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歎息一聲，究竟是要耗費多少心神，走過多少路，才能夠讓一個修為境界已然達到陸地神仙層次的絕世高手累到這個地步？風清揚突然忍不住有些羞愧，想著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想著自己這些年來的明哲保身，想著諸多的一切，與眼前這個人相比，實在是管中窺豹，如螻蟻觀天啊。
風清揚突然抬起手，遠遠地一招，那無數風家子弟便是看到家族之中象征著至高無上的天機塔突然從頂空之中炸裂開來，無數碎石仿佛細雨一般降臨大地，好在在場眾人都不是尋常之輩，自然對他們造成不了任何傷害，然而雖然外在的傷害沒有，但是風家眾人卻忍不住有些淚流滿麵，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那被放置在天機塔最頂端的天機棋盤此刻就被捧在風清揚的雙手之中，後者看著這張古樸棋盤，看著上麵縱橫交錯的刻痕，以及當年老祖宗驚天一算時留下的斑駁血痕。
風清揚輕輕撫摸著那些紋路，心中苦笑，老祖宗，原諒後輩不肖，無法繼承您老人家當年的意誌，直到今日，清揚方才明白，我風家即便是頂尖高手無數，即便是懂得天機神算，但於這神州大陸而言，我風家終究無人啊。
風清揚突然轉過頭看向姚千修，發現後者仍舊那般恍惚的模樣，感慨道，或許這棋盤隻有到了他的手裏，才能夠真正發揮出天機棋盤真正的威力吧，明珠蒙塵，自然也該讓他重歸於天際了。
當下想到這些正要將棋盤送出去，卻不曾想風家一人突然站來出來攔截在前麵，風清揚認得，這人風家第四代弟子，風聽雨。
“你有何話要說？”風清揚對於後輩子弟，耐心終歸還是有的。
“我想說，家主真的要將我風家至寶交給那怪老頭？”風聽雨一臉不忿，忍不住開口說道。
風清揚暗暗皺了皺眉，心中有些不悅，他抬起頭環視眾人，問道：“你們也是與他同樣的想法？”
這話剛一出口，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之聲便是傳將了出來，什麽“棋盤在風家在”“絕對不能將天機棋盤交給外人”“誓與棋盤共存亡”等等言語，聽得風清揚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看著這些平時被格外看重的風家子弟，風清揚眼中突然閃過濃濃的厭惡，突然為這些人竟然是風家子弟而感到羞恥。
他回過頭，突然發現風清揚不知何時已經從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不僅老臉一紅，風家眾人的醜態被眼前這人盡收眼底，他大概也是很失望的吧，畢竟他可是當年老祖宗最看重的人哪。
姚千修似乎是知曉對方心中所想，輕聲歎了口氣，一縷聲音隻是傳到了他的耳中：“現在明白你風家老祖宗死了之後，我孤身一人帶著消息走往懷陽關以後所遭遇的境地了吧？世上最難的並不是孤軍奮戰，而是在你孤軍奮戰之時，你的背後站著無數貪生怕死的無能鼠輩，而你所想要守護的東西裏麵，這些無能鼠輩恰恰是屬於其中一部分。”
風清揚聽到這聲音，便知道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
棋盤上的勝負他們已經決斷過了，但棋盤之外的勝負呢？
或許姚千修從一開始的對手就不是他風清揚，而是整個天下。
眾人皆醉我獨醒。
當整個世界都是醉著的人時，最痛苦的往往不是他們，而是那個唯一清醒著的。
很明顯，姚千修就是那個人，或許在他以後漫長的生命之中，他偶爾能遇上幾個誌同道合之人，但是他真正想要的，卻是那些已經醉倒下的人能夠醒過來與他一起並肩作戰。
但，你永遠也別想叫醒一個裝醉的人。
而如今，整座神州大陸，遍地都是裝醉之人，包括他風清揚自己。
這位修為距離陸地神仙境界僅僅隻有一線之隔的風家家主突然明白了什麽，喃喃道：“所以前輩在那時斬殺了無數頂尖高手，其實也是在試圖喚醒那些人對不對？”
姚千修聞言愣了愣，想了片刻後才鄭重說道：“其實他們已經醒了……在最後死亡的那一刻，隻是我沒有想到，幾百年過去了，當年我們曾奮力拯救的世界並沒有什麽變化，已然似那麽的肮髒不堪，已然是那麽的想讓人……欲殺之而後快。”
姚千修眼神突然一冷，驚得風清揚連連後退了數步，他突然手上用力，將那張古樸棋盤拋到了姚千修身前，朗聲說道：“風家家主風清揚，今日便將這天機棋盤贈與南海姚千修。”
姚千修伸手接過，看著後者如臨大敵的模樣，歎息一聲說道：“如今的風家，再也不會有如你老祖宗那般的人了，而整個風家，也隻有你最像一個人，但也僅僅隻是像而已，你還遠遠不夠。”
這般侮辱若是對尋常修士而言早就已經雷霆震怒了，但是風清揚麵上卻無悲無喜，仿佛這話所說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他，他背對著眼中幾欲噴火的風家眾人，再次對姚千修恭身揖了一禮，沉聲說道：“晚輩風清揚，受教了。”
姚千修點點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天機棋盤，暗暗歎了口氣，雖然這趟中州之行目的已經達到了，但是卻難免有些遺憾，前路漫漫，若然下一次末日災劫再次降臨之時，僅憑他一人，又能夠支撐多久呢？
姚千修帶著這個疑問回到了南海，閉了死關。
……
南海之上，已然閉關數十年的姚千修突然驚醒過來，識海之中，突見一道長虹起於北方而落於南方，那長虹悄然無形，更是消逝的無影無蹤，姚千修心中隱隱不安，他站起身走進已有幾十年都不曾踏足過藏書閣之中，找到當年中州第一神算世家風家送給他的天機棋盤。
老人望向這棋盤，盤膝而坐，一縷似大江奔流的磅礴氣機自他四肢百骸盡數飄散而出，落在了棋盤的正上空。
一刹那，整座南海平地起驚雷，江海翻覆震蕩了七日七夜，老人臉色越來越蒼白，數十年閉關而來的功力在一刹那消散於無形，老人抬起手指，目光閃過之間，一條血痕出現，豆大的金黃色血珠跳躍而出，落在了棋盤之上。
“老夫南海姚千修，求五百年神州大陸……”
話音未落，那棋盤甫一碰觸到鮮血，仿佛是吸血蝙蝠一般，憑空一股龐大吸力順著老人傷口處瘋狂汲取，老人體內血氣刹那之間便是十不存一，將死未死之際，老人目光迷離之時，看到了棋盤之上突然浮起了幾行小字：
天虹化命，王佐之才。
三世之身，不得好死。
老人麵色微變，失去意識之時，突然意識到，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開始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