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以殺止殺
一個棋盤上的賭勝之局被兩個人說的如此輕鬆便決定了，但其中的意味以及各自所代表的東西的重要性，自然隻有這二人才能夠清楚。
姚千修一身修為位列神州大陸最頂尖的那一撥，若是能夠有他的協助，在中州排名本就靠前的整個風家，未必不能一舉晉入頂尖宗門，要知道，越是強大的宗門之中，對於頂尖高手的重視便是越甚，因而強如姚千修這般頂尖的存在，風家絕不會放棄任何能夠招攬的機會，因而即便是天算之局已經算出了風清揚的必輸，那麽後者也要傾力一試，畢竟就算是輸了，那麽能夠結一份善緣也是好的。
南海天啟宗門，雖然不曾踏足過中州，中州八大頂尖宗門也沒有他的位置，但任是誰，即便是八大宗門之中最強的黃泉宗，也決計不敢低估天啟的實力。
而對於姚千修而言，此番中州風家之行，所為的當真便是那一張天算棋盤，對於這棋盤，數百年前，姚千修曾經親眼見到過風家老祖宗用它測算出了神州大陸的未來，算到了那場末日災劫的戰場便是在懷陽關，結果慘遭天算反噬，神魂自五髒六腑之中開始灼燒，頃刻死去。
而在當時，首先知道這一個消息的便是他姚千修，當時天算的結果剛剛出來的時候，風家老祖宗自知命不久矣，將結果告訴了他，姚千修當時不敢耽擱，星夜趕往懷陽關，並發出召集令，終於在三十日之內，將普天之下頂尖高手盡數匯聚在懷陽關大成之前，終於在末日災劫之時，成功的攔下了那股神秘的黑暗力量。
對於那種力量，即便是強如姚千修，仔細回想起來，也不禁有些畏懼，想來若是那般力量再次降臨神州大陸的話，那時整個大陸已經沒有那麽多的高手可以抵擋了。
因而姚千修之所以對於那天機棋盤存了必取之心，所為的，便是用自己的性命測算出末日的走向。
對於他的這般想法，神機妙算如風清揚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對於前後，他是欽佩有之，感慨有之，但更多的，還是尊敬，因而即便是沒有那場賭注，風清揚想來也絕對不會拒絕前者對於這整片神州大陸的好意。
一時之家，兩人心中感慨萬千，神思凝定之下，風清揚執黑先行，一子羚羊掛角氣吞山河。
姚千修雙目豁然睜開，指尖一抹玄氣飛速旋轉之下，匯聚成一個圓形的光子，穩穩地落在了棋盤上。
這兩人體內的玄氣都是一般色彩，並無任何的差距，因而說是執黑執白，其實並無分別，二人棋力皆是不俗，與實力自然也是成正比的，風清揚本身便是天算之人，計算能力遠遠不是尋常修士能夠相提並論的，而姚千修，既然能夠號稱是萬人師，那麽自然是麵麵俱到，棋力與他的境界，皆是已經到了最為頂尖的層次。
兩人開局五十手看似平靜無常，沒有任何的玄機，但是其中的危險隻有二人方才能夠知道。
但是這兩個人，從第一顆棋子落下到中盤搏殺，仿佛其間都不需用思考，隻是隨意而下，但是唯有兩人鬢角之間不斷留出的汗水才能夠看出來，這盤棋，兩個人下的並不輕鬆。
要知道，對於這兩個可謂是當世最強的頂尖高人，內外平靜之間早就已經脫離了肉體凡胎，怎會有汗流出？不過是思慮之間，早已顧不上其他了吧。
二人你來我往，落子如飛，再也沒有任何的停留，偌大一張由兩人玄氣勾勒而成的巨大棋盤浮動在空中，百餘顆沒有任何顏色區分的棋子完全混在了一起，不說是下棋的這兩人，便是那在一旁觀棋的風家眾人，都看得有些迷惘。
這並非是他們境界太低，或者是洞察力太弱，而是那下棋的兩個人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從開局到中盤，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棋盤上便已經落下了兩百一十七顆棋子。
兩人已進入收官階段。
對於這種近似於盲棋的快棋，姚千修適應能力算的上是極強了，但也難免臉色有些蒼白，喃喃說道：“何去何從？”
風清揚看似風起雲淡，實則其中苦果冷暖自知，抬起手隨意摸了摸鬢角，掌心處一片殷紅，低聲說道：“這盤棋我用了天算之力都沒有贏你，其實已經算是你贏了，姚前輩，我看，這棋便不下了吧。”
姚千修抬起頭，睜著那雙血紅色布滿血絲的眸子，平靜說道：“棋盤上可以不落子，但是棋盤外呢？”
風清揚歎息一聲，苦笑說道：“我知道前輩所指的是什麽，隻是天下之大，我風家不過滄海一粟一般，在這亂世之下，明哲保身便是足夠，不求其他了。”
姚千修對於他的言語沒有任何差異，隻是歎息了一聲，說道：“若是人人都是你這般想法，那麽神州大陸真的就沒有未來了。”
風清揚點點頭，對於這句話不置可否，絲毫不看作是對自己沒骨氣的侮辱，輕聲說道：“姚前輩，我風家先祖與您是舊識，當年老祖宗算到了神州大陸的未來，於是他死了，而您帶著這條情報火速趕往懷陽關，結果普天之下都說您是瘋子，結果那個時候您用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便是將那些桀驁不馴之人盡數聚集在懷陽關，我風家天算之法能算得了未來，卻看不到過去，再加上當年那場末日災劫之後，所有的人都死了，隻有寥寥幾十個人活了下來，而且都是身受重傷境界大損，隕落的隕落，跌境的跌境，閉關的閉關，所以我一直都想要問您，當年，您是如何做到三月時間使天下人慷慨赴死的呢？”
“慷慨赴死？”姚千修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搖頭說道：“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在那三月之間，我斬殺了無數頂尖高手，而這些高手，便是那所有到懷陽關之人的家人而已，因而慷慨赴死這四個字並不準確，是報仇才對。”
姚千修目光突然一閃，冷聲說道：“隻是他們想不到的是，當他們盡數趕往懷陽關的時候，末日災劫果然降臨了，他們本來還不信，然而事到臨頭，卻也不得不相信了，那麽既然是必死之局，這些人若是不想死，那便隻有傾力一戰了，也正是因為他們的死，所以整個神州大陸被挽救了下來。”
“或許在你的眼中，當年懷陽關戰死的那些人是英雄，但是在我的眼中……”姚千修說到這，突然沉默了，遲疑了片刻才說道：“我一直認為他們不過是一群貪生怕死的狗熊而已，隻有事到臨頭了，才會想著怎麽才能夠保留一些種子……事後想來，他們固然不是英雄，但也絕對不是狗熊，畢竟神州大陸可是因為他們的死才存在了下來，你說是也不是？”
“以殺止殺。”風清揚看不出神情有什麽變化，隻是開口喃喃說道：“雖然不得不承認前輩做事的手法有些過於血腥了，但是在當時，卻是最為行之有效的辦法，想來如果不是當時前輩的當機立斷，後果不堪設想啊。”
姚千修麵色變得有些蒼白，他抬起手，一縷玄氣從掌心之中突然激射而出，落子在棋盤上。
屠龍。
姚千修平靜說道：“你輸了。”
風清揚站起身，鄭重揖了一禮，恭聲說道：“在下拜服。”
姚千修，當為萬人之師。